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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骨欢,邪帝硬上弓】【第十四部分】【作者:叶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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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9-8-16 21:33:27 | 只看该作者回帖奖励 |倒序浏览 |阅读模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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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连珏拿开她的手,转过身,握着她的双臂,“怎么了?”

  她凄婉地看他一眼,别过身子,“臣妾……只是觉得心里不是味儿。”

  他扳过她的身子,搂着她,“朕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因此今夜就来陪你了。”

  “臣妾僭越了,臣妾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这说明你真的在意朕、爱朕,将朕当做夫君,朕喜欢。”他的双臂慢慢收紧。

  她微微一笑。

  这是赌,赌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到底有多少份量。

  假若他真的爱自己,她再怎么吃味,他也不会生气,反而欣喜。

  虽然她根本不想在他面前演戏、耍心机,可是,从她进宫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是自己了,她的心就不属于自己,只属于萧氏。

  宫灯暗迷,芙蓉帐落,青丝散落,四目相对。

  楚连珏解下所有的衣物,抱着她,“玉染,很早之前朕就说过,在朕眼中,所有的女人都一样,那些新晋的妃嫔,朕怎么会看得上她们?”

  “即使看不上,陛下也要勉为其难地宠幸她们。”萧婠婠不明白他这话有何深意。

  “名义上,朕宠幸了她们,实际上,朕并无碰过她们。”他深深一笑。

  “啊?”她惊诧不已,“陛下没有碰过她们?没宠幸她们?那她们……”

  “朕让公公将侍寝的妃嫔送到偏殿,不点宫灯,然后朕找了一个侍卫去应付那些妃嫔。”

  萧婠婠震惊得瞠目结舌,“她们可是陛下的女人,陛下心甘情愿让侍卫与她们……”

  这样的皇帝,太任性,太独特。

  楚连珏鄙薄地眨眸,“有何不可?朕不喜欢的女人,又何必勉强自己宠幸她们?”

  她说不出话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俯身,窃笑道:“朕为了你,辜负那么多佳人,朕要从你身上讨回来。”

  她再次惊了,分辨不出他所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花言巧语。

  他真是为了自己而放弃那些年轻貌美的妃嫔?他真的爱上自己了?他待自己的心,如同待嘉元皇后那样,情有独钟,视妃嫔如粪土,对其他的女子不屑一顾?

  萧婠婠突然觉得很无助、很悲伤,心隐隐抽痛。

  这一刻,为什么不早点来?

  事实无法更改,覆水难收,今生今世,她无法成为他的女人。

  陛下,我赢得了你的爱,却也失去了你的爱。

  因为,我再也无法爱你,也无法接受你的爱。

  这一月,林舒雅安排了苏颜、随意和卓书韵侍寝,后宫犹如碧池那般平静,可能是妃嫔们慑于皇贵妃的手段而不敢再兴风作浪。

  五月,夏风暖热,日光毒辣,一日比一日燥热。

  中旬,云端怀上皇嗣。

  羡慕、妒忌的,大有人在,鲜少有真心为她高兴的。

  萧婠婠在想,云端是否真的怀孕了?假若是真,腹中骨肉是侍卫的?

  楚连珏下诏,晋云端为昭仪,赐居承乾宫。

  这日清早,旭日东升,万丈光芒洒遍寰宇,刺人的眼。

  永寿宫宫人来传话,林舒雅要带宁王到御花园玩玩,着萧婠婠也带秦王到御花园,让这对双生兄弟亲近亲近,免得生疏了。

  这正当的理由,萧婠婠无法拒绝,就在早膳后带楚文朗前往御花园,蓝飞雪和碧蓉同行。

  御花园百花怒放,芳香阵阵,蝶飞翩翩,楚文朗第一次来,兴奋地叫着、奔跑着,笑得合不拢嘴,活泼机灵,令人见了就喜欢。

  林舒雅看见小儿子灿烂的笑容、稚嫩的笑声,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怜爱地看着两个儿子。

  在宫人的精心照料下,楚文晔也慢慢会走路了,只是还不太稳当,时常摔倒。

  楚文晔受到楚文朗的感染,也笑起来,一起玩耍,无邪的童真感染了所有人。

  不久,碧蓉抱起玩得满头大汗的楚文朗,为他擦汗,萧婠婠以小汤匙给他喂了一些白开水。

  楚文朗瞪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小巧的嘴吸着汤匙里的水,时而露出笑容,惹人怜爱。

  林舒雅瞧着可爱的儿子,眉开眼笑。

  萧婠婠抱过楚文朗,柔声道:“朗朗,叫‘娘’。”

  “娘。”楚文朗奶声奶气地叫着,声音响亮。

  “朗儿真乖。”林舒雅惊喜地笑了。

  “叫‘母妃’。”萧婠婠又道。

  “‘母妃’。”楚文朗口齿清晰地叫着。

  “朗儿真棒,朗儿,母妃抱抱。”林舒雅伸手至他的腋下,想抱过他。

  楚文朗却瘪着嘴,双眸闪着盈盈的泪光,要哭了。

  林舒雅一愣,“朗儿怎么突然哭了?”

  萧婠婠道:“哦,娘娘,朗朗可能想嘘嘘了。”

  话落,她抱着楚文朗到一边嘘嘘,林舒雅看着他们,眸色变幻不定。

  云端走过来,微微福身,“嫔妾参见娘娘。”

  宫人都向云端行礼,萧婠婠将楚文朗给蓝飞雪和碧蓉带去玩,行礼道:“奴婢参见昭仪。”

  云端连忙扶起她,笑道:“凌尚宫无须多礼。”

  林舒雅正抱着楚文晔喂水,云端谦卑道:“娘娘,嫔妾刚刚怀上皇嗣,也想学娘娘为陛下生下皇子,嫔妾什么都不懂,还请娘娘多多教导。”

  “自家姐妹,无须客气。”林舒雅笑道,“妹妹想问什么,本宫知无不言。”

  “怀胎十月实属不易,嫔妾想知道,怀孕头三月,应该注意些什么呢?”

  “哎呀,晔儿臭臭了。”林舒雅喊来花柔,“本宫先给晔儿洗洗,妹妹可先问问凌尚宫。”

  云端看着林舒雅一行人急匆匆地回殿,便来问萧婠婠,“凌尚宫,娘娘怀上皇嗣头三月,你身为六尚局之首,应当知道孕妇该注意些什么,还望凌尚宫不吝赐教。”

  萧婠婠笑道:“昭仪遵照守喜太医的嘱咐便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云端拉着她来到一角,望四周一眼,神秘道:“凌尚宫,本宫听说太医院的宋大人有一举得男的秘方,不知是真是假?”

  “奴婢从未听说过,昭仪从何处听来的?”萧婠婠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一说?

  “千真万确,本宫还听说你与宋大人有点交情,本宫也想为陛下添一个皇子嘛……凌尚宫,可否帮本宫问问宋大人?”云端恳切地求道。

  萧婠婠不语,心想她今日演的是哪出戏。

  云端拉着她的手道:“本宫知道是为难你了,凌尚宫,此事成不成,本宫都不会亏待你,你有什么需要本宫帮忙的,大可提出,只要有一线希望,本宫会不惜一切代价。”

  萧婠婠抹开她的手,“昭仪,奴婢与宋大人并无交情,只是同为陛下与内宫效力,偶尔碰面罢了。昭仪所提之事,恕奴婢无能为力。”

  “凌尚宫与宋大人同时进宫,同时效命于陛下与后宫,怎会没交情?”云端冷笑。

  “昭仪不信,奴婢也没法子。秦王殿下该进膳了,奴婢失陪。”萧婠婠转身便走。

  云端及时拉住她的手,紧紧地拉着。

  萧婠婠气恼,稍微用了点气力拂开她的手。

  正要举步前行,却听到身后一声凄厉的尖叫,她转身一看,但见云端坐在地上,大腿内侧流下一缕鲜血。

  萧婠婠被关押永寿宫一间暗房,百口莫辩。

  云端一口咬定,萧婠婠故意推了她一把,她立足不稳,跌坐在地,以致滑胎,丢了皇嗣。

  林舒雅将萧婠婠暂时收押,待禀报陛下后再行处置。

  萧婠婠怀疑,云端真的怀孕了吗?她真的流血了,不像是假的。可是,她腹中的骨肉应该不是楚连珏的,因为他说过,他不曾碰过她。

  这件事好像是有预谋的,可是又觉得不尽然。

  萧婠婠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云端为什么害自己?

  她咬定萧婠婠残害皇家子嗣,这条大罪,足以让萧婠婠死,楚连珏会如何决断?

  萧婠婠不知道楚连珏会如何处置自己。

  午后,她被带到永寿宫大殿,寝殿里传出说话声。

  “陛下,臣妾的孩儿没了,陛下要为臣妾和孩儿做主……陛下……”云端凄惨地哭求。

  “当真是凌玉染推你?”楚连珏冷沉地问。

  “是凌尚宫……臣妾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一辈子无子嗣。”

  “陛下,臣妾问过当时在御花园的宫人,他们都说亲眼目睹凌尚宫推了一下云昭仪,云昭仪才跌倒在地。”林舒雅语声沉婉。

  “凌尚宫为什么推你?她与你有什么深仇大恨?”楚连珏又问,嗓音里不露丝毫情绪。

  “臣妾不知……臣妾并没有得罪过凌尚宫……”云端哭着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很虚弱。

  “陛下,臣妾愚见,或许是凌尚宫不小心推了云昭仪一下,凌尚宫也想不到会变成这样。”林舒雅如此轻易地定了萧婠婠的罪。

  萧婠婠忽然间有点明白,也许这件事是林舒雅与云端合谋,显而易见,主谋非林舒雅莫属。

  **陛下相信女主吗?会如何巧妙地处决?今天更了两万多字,咖啡留言月票神马免费都砸来吧~~**新文《暴君,妃本妖娆》二更中,伪禁忌恋+中虐,求收~~第66章闻香林舒雅再次对自己动了杀念,为什么?

  前不久,楚连珏说过,林舒雅眼里容不下沙子,自己就是那粒最大的沙子。第高品质更新章只要自己死了,林舒雅就可以把楚文朗抱回永寿宫亲自抚养。

  片刻之后,楚连珏和林舒雅来到大殿。

  “凌玉染,你可认罪?”他坐在首座,褐眸一眯。

  “奴婢没有推云昭仪,奴婢没有做过害人的事,奴婢不认罪。”萧婠婠辩解道媲。

  “很多宫人都看见你推人,人证这么多,你还想抵赖?”楚连珏喝道。

  “奴婢没有……奴婢是冤枉的……陛下明察……”萧婠婠被他的怒容吓到了,他真的断定自己推了云端?

  “陛下器重凌尚宫,让她照料朗儿,她却辜负了陛下的倚重,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臣妾愚见,残害皇嗣,论罪当诛。”林舒雅的美眸浮现出阴谋得逞的笑意。

  楚连珏拍案而起,怒喝:“凌玉染残害皇嗣,廷杖至死,押走!”

  萧婠婠懵了,不敢相信他会相信林舒雅和云端的片面之词。

  一切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虚幻的!

  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都是花言巧语!

  有人架起她往外走,她恍然回神,才知道押自己的是凌立。

  凌立眉宇微凝,低声道:“放心,只要你没做过,我会查个水落石出。”

  她牵了一下唇角,苦涩道:“谢谢你,凌大哥。”

  萧婠婠被关在乾清宫一间宫室,没有人来看她,楚连珏没有,凌立也没有。

  她有点明白了,关在乾清宫,总比关在永寿宫安全。

  楚连珏在永寿宫说的那几句话,是为了带她离开永寿宫,是保她一命。

  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假若是她,她一定会派人去查、去问,查出早上在御花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入夜,终于有人打开*房门,凌立扶起她,担忧地看她,“饿吗?我带了一些糕点,吃吧。”

  “凌大哥,谢谢……”萧婠婠知道,他总会在暗处保护自己,永远不会加害自己。

  “你我之间,永不言谢。”他拉她坐下来,捏了一块糕点,放在她的手心,“这是桂花糕,我从御膳房偷来的,尝尝。”

  饿了一日,她早就饿过头了,闻到桂花糕的清香,五脏庙就闹起来了。

  凌立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端起茶杯让她饮茶,“慢点吃,别噎着。”

  她就着他的手饮茶,喝完才觉得尴尬,继续吃糕点。

  连续吃了五个桂花糕,萧婠婠朝他笑笑,“凌大哥,陛下真的会处死我吗?”

  他看见她的嘴角有细屑,就伸指为她拂去,亲昵而自然,“陛下心中有数,若你没做过,会还你清白。”

  她一僵,窘迫地垂眸,“你信我吗?”

  “信。”凌立笃定道。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害云昭仪?”他轻轻一笑,“你没有理由。”

  “是啊,我为什么要害云昭仪的孩子呢?”萧婠婠苦笑。

  “莫胡思乱想,明日就会真相大白。”

  “今晚我要在这里过一夜吧。”

  “我在外面陪你。”凌立笑道,“还饿吗?我再去偷糕点……”

  “不饿了。”她也笑起来,“凌大哥,你不恨我吗?”

  他变了,以往的他,开朗直爽,如今的他,深沉稳重,那双眼睛不再像以前那般纯净,却一如既往的真诚。

  他愣了片刻,沉沉道:“为什么恨你?恨一个人,心会很累,与其活得累、活得痛苦,不如放开胸襟,率性而为。”

  好一句“放开胸襟,率性而为”!

  可惜,她这辈子都做不到吧。

  又聊了一会儿,萧婠婠轻然一笑,“凌大哥,你去忙吧,我没事,莫担心我。”

  凌立点点头,“你歇着,我就在外面。”

  她劝道:“你也去歇着吧,在乾清宫,我没事的。”

  他不再多说,开门出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他轻手轻脚地开门进来,桌上的灯油渐渐没了,烛影昏暗。

  她躺在炕上,鼻息轻缓,睡颜静婉,就像夜色下绽放的夜莲,有着独特的美与香。

  凌立坐在炕沿,一动不动地看她,僵化了似的。

  能有这样的机会静静地看她,保护她安然无恙,他已心满意足,不再有任何奢求。

  她是陛下的女人,此生此世,他没有资格得到她,只愿在有生之年护她左右。

  夜,深沉,死寂。

  从起初的毫无睡意,到睡意的侵袭,他趴在炕沿,睡了过去。

  陡然间,他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惊醒。

  那脚步声朝着这边而来,想必事情有变,凌立立即开门出去,守在门前。

  果然是皇贵妃。

  他奇怪,为什么皇贵妃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乾清宫?难道是……

  林舒雅看见他站在门口,微勾唇角,似笑非笑。

  印小海喝道:“凌立,见了娘娘,还不让开?”

  “卑职皇命在身,还请娘娘恕罪。”凌立拱手道,不卑不亢。

  “凌玉染残害皇嗣,罪当处死,凌立,你再不让开,娘娘就治你一个包庇罪。”花柔道。

  “卑职奉命看守凌尚宫,凌尚宫若有丝毫差错,卑职无法向陛下交代,还请娘娘见谅。”凌立不紧不慢地说道。

  “本宫掌管后宫,后宫之事,事无大小,都由本宫说了算。凌玉染残害皇嗣,铁证如山,本宫只不过是按照宫规,拿人处置罢了。”林舒雅淡定道,语气却是不容置疑、不容反驳。

  凌立并没有被她的气势吓到,“卑职皇命在身,恕难从命。”

  她冷声道:“你所说的皇命,无凭无据,本宫如何相信?本宫怎知你是不是因为爱慕凌玉染而假传圣旨,阻扰本宫办事?”

  他反唇相讥:“既然娘娘这么说,卑职也可以说一句,卑职怎知娘娘是不是杀人灭口?娘娘,卑职对陛下忠心耿耿,纵有千百个胆子也不敢假传圣旨,娘娘若要拿人,还请娘娘先请旨。”

  林舒雅盛气凌人地说道:“本宫倒要看看,你如何阻止本宫。”

  凌立抽出腰间佩剑,横剑在前,“陛下有命,卑职对娘娘有冒犯之处,还请娘娘海涵。”

  印小海怒斥:“大胆!你胆敢拿剑指着娘娘?还不把剑收了?”

  林舒雅无所畏惧,昂首挺胸走过来,无视那锋利的剑锋。

  花柔和印小海见此,立即跟着上前。

  他们威逼过来,凌立一动不动,没有后退半步,“娘娘再上前,请恕卑职无礼。”

  林舒雅在他面前站定,以居高临下的藐视眼神看他,“你胆敢动本宫一根毫毛,本宫十倍奉还。”

  凌立挡在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就看娘娘有没有本事令卑职退缩。”

  “凌立,你找死!”印小海喝道。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萧婠婠走出来,面目清冷,“奴婢参见娘娘。”

  “你怎么出来了?”凌立的声音里略有责备,连忙将她护在身后。

  萧婠婠淡淡道:“我没事,凌大哥,陛下还没下旨如何处置我,娘娘不会私自办我的。”

  她被他们的争吵声惊醒,对于林舒雅深夜造访的意图,心中很清楚。

  林舒雅冷冷笑道:“陛下还没下旨,本宫自然不好对你怎样。”

  话落,她示意花柔和印小海带萧婠婠走。

  凌立横剑挡住他们,语声冷沉,“陛下有命,谁带走凌尚宫,就是抗旨!”

  “带走!”林舒雅重声喝道,嗓音有着浓浓的火气。

  “你也要抗旨?”

  一道冰寒的声音,让所有人一震,尤其是林舒雅,呆了片刻,才缓缓转身。

  她福身,“臣妾参见陛下。”

  其他人也跟着行礼。

  楚连珏走过来,冷声质问:“你三更半夜来乾清宫做什么?你怎么进来的?”

  林舒雅眸光一转,“臣妾听闻陛下将凌玉染收押在这里,就来瞧瞧。陛下不是说将凌玉染廷杖至死吗?为什么还不行刑?”

  他看萧婠婠一眼,接着对皇贵妃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想知道为什么?”

  林舒雅心虚道:“臣妾……”

  “你三更半夜来乾清宫拿人,想必很想知道,朕就满足你。”

  “臣妾……陛下……”

  “摆驾御书房。”楚连珏丢下一句话,迈步前行。

  御书房亮如白昼,萧婠婠跪在地上,楚连珏坐在御座上,林舒雅和凌立各站一侧。

  林舒雅以柔和的声音道:“陛下,凌玉染害得云昭仪滑胎,罪不可恕,陛下不能姑息养奸。”

  楚连珏闲适地扫视众人,脸上不露喜怒之色,萧婠婠看着他,猜不透他想做什么。

  凌立拱手道:“陛下,卑职问过几个宫人,他们说,凌尚宫并没有推云昭仪。”

  “凌立,本宫也问过当时在御花园的宫人,他们明明看见凌玉染推了云昭仪一下,云昭仪才摔倒。你所找的宫人,真的亲眼目睹?不会是你教他们说的吧。”林舒雅立即争辩。

  “卑职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指使宫人做伪供,陛下,卑职觉得应当传宫人问话。”凌立道。

  “传。”楚连珏道。

  片刻之后,一个宫女和一个公公走进来,下跪行礼。

  这两个宫人说,亲眼目睹了整件事的发生经过,说凌尚宫只是拂开云昭仪的手,并没有推云昭仪。

  林舒雅怒道:“胡说八道!陛下,之前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们说凌玉染推云昭仪,云昭仪才摔倒。”

  楚连珏怒声问道:“为什么你们白日所说的,和现在完全相反?说!”

  两个宫人吓得身子一震,结结巴巴地说,是皇贵妃娘娘让他们那么说,污蔑凌尚宫推云昭仪。

  林舒雅厉声叱道:“你们血口喷人!陛下,臣妾没有让他们那么说,他们诬陷臣妾……”

  萧婠婠心中冷笑,你到底有没有逼他们说,你自己知道,老天爷也知道。

  “这两个宫人为什么诬陷你?”楚连珏面无表情地说道。

  “陛下,臣妾怎会做出这种颠倒是非的事?”林舒雅辩解道。

  “陛下,卑职还查到一件事。”凌立又道,一脸正气,“卑职想请两个人上殿。”

  萧婠婠不禁佩服他,不到一日就查出了真相,也感激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

  上殿的是为云端守喜的太医和服侍云端的宫女,凌立道:“欺君是死罪,你们想清楚了再说。”

  萧婠婠看见,林舒雅的面色极为难看,眸中似有惧色。

  楚连珏问宫女:“你服侍云昭仪,云昭仪的龙胎,有什么不妥?”

  宫女道:“回陛下的话,昭仪的龙胎,奴婢不知道有什么不妥,不过,奴婢无意中发现,前几日,昭仪来了月信。”

  林舒雅面色一变。

  楚连珏再问太医:“云昭仪当真怀有身孕?若有误诊,朕就废了你,这辈子你不必再行医。”

  太医吓得瑟瑟发抖,“陛下开恩,微臣并无误诊,微臣早就诊断云昭仪没有喜脉,不过……微臣犯下欺君之罪,是逼不得已啊,是受人胁迫,陛下开恩。”

  “受谁胁迫?”

  “皇贵妃娘娘逼微臣说,云昭仪怀了龙胎,假若微臣不依,微臣家人就会因微臣而死……陛下,微臣死罪难逃,微臣只求陛下放过家人。”太医恳求道。

  “你有何话说?”楚连珏看向林舒雅。

  “陛下,臣妾什么都没做过,他们诬陷臣妾……早先他们做错事,臣妾罚得严厉了点,他们怀恨在心,借此机会诬陷臣妾、报复臣妾,陛下明察。”

  楚连珏冷哼一声,厌恶地瞪她一眼。

  林舒雅惊惶地下跪,“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被云昭仪骗了,一切都是云昭仪做的,臣妾失察失职,臣妾有错,臣妾有罪,请陛下降罪。”

  萧婠婠还真佩服她,将所有的罪名推得一干二净。

  楚连珏道:“你做过什么,你心中清楚,朕念在晔儿还小,暂且放过你一马,明日一早,交出皇后金印,从此你安心照料晔儿,不必再费心后宫事务。”

  林舒雅面如死灰,“谢陛下开恩。”

  云端谎称怀孕,犯下欺君之罪,杖责二百,迁往英华宫。

  两日后,宫人来报,被打了二百大板的云端,当夜就高烧不退,熬了两日,断气了。

  萧婠婠忽然觉得,后宫的女人真悲凉,红颜薄命,命如草芥,无端的就变成金碧辉煌的皇宫的一缕孤魂。

  这夜,她接到苏公公的传话,来到曾经***一刻、储放御用丝绸幔帐的宫室,与燕王碰面。

  没有烛火,房中黑魆魆的,必须适应一会儿才能看得见彼此的面容。

  他们紧紧相拥,他们激烈热吻,他们汲取着彼此的欢乐,舍不得分开。

  “婠婠,你又瘦了。”楚敬欢的双掌掐着她的腰肢。

  “没有,近来婠婠吃的多了。”她也搂着他的腰身。

  “本王一摸就知道你胖了还是瘦了。”他凑在她的侧颈闻香,“此次本王没有出手救你,可怪本王?”

  “婠婠怎会怪王爷呢?后宫妃嫔的明争暗斗,王爷不好插手。”

  “此次是陛下和凌立为你洗脱罪名。”

  她靠在他胸前,“王爷深夜进宫,终究不够稳妥,王爷让苏公公传话便可。”

  他呵呵一笑,“有些事,他无法代劳。”

  萧婠婠有点窘,“王爷,说正经的呢,婠婠不愿王爷总是犯险。”

  楚敬欢三两下就解下她的宫衫,“既是如此,你就多多补偿本王。”

  **貌似每次幽会,他们都是偷情哇,哇咔咔……

  第67章神魂颠倒他们倒在一大堆柔软的绫罗绸缎上,五颜六色的缤纷色彩淹没了他们火热的身躯。第高品质更新章“王爷,皇贵妃娘娘要杀婠婠。”萧婠婠的声音有点破碎。

  “放心,本王不会让你有事的。”

  “那些名门闺秀真可怕,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最不起眼的,往往是隐藏最深的。”

  夏夜静谧,房中黑暗,他们只能看得见彼此的脸,感受着彼此的心跳与温柔强悍媲。

  破碎的低吟,急促的呼吸,只有他们听得见。

  萧婠婠感觉,好像巨大的波浪卷着自己,将自己抛至浪峰,随之跌落。在这样的沉浮与眩晕里,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他。也许,此生此世注定了她必须与他风里来、浪里去,纠纠缠缠。

  那种极致的欢乐急速涌来,她不由得缩紧脚尖,攀上了风光秀绝的峰顶。

  白云悠悠,云海无边,清风徐徐,心旷神怡。

  颤栗之后,是绵软与放松。

  她闭着眼,想起了楚连珏。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没有对不起他、背叛他的感觉,也许是被他曾经的冷酷绝情伤透了心,也许是被他的辣手追杀斩断了情,也许是被那一次次的心痛折磨得麻木了……还会心痛,却不会那么痛了,她清楚地知道,她不能爱他,不能成为他的女人。因此,她必须斩断对他的情。

  而楚敬欢呢?

  每次他传召,她总是对自己说,不要见他,不要沉迷于那短暂的欢愉,可是,每次她都去见他,每次都堕入他的情爱里,身不由己地迎合他、取悦他,就像方才那样,抛开了所有,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与使命,沉沦于男欢女爱。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萧婠婠想不明白,自己对楚敬欢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思。

  她只能一次次地告诫自己,不要付出真心,只是以身相诱,只是虚情假意。

  而他对自己,是否只是贪图一时的新鲜?是否玩腻了自己就不会再对自己有丝毫眷顾?

  “婠婠,在想什么?”楚敬欢侧躺着,拇指轻抚着她的雪腮。

  “没什么。”她的眸清亮了一些,不像方才那样迷离。

  “这双红眸长得不太好,过于艳媚,尤其是在男人怀中的时候,那种妖媚的光,令男人神魂颠倒、献出一切。每个男人见了,都会禁不住诱惑。”

  萧婠婠缓缓一笑,“可惜,婠婠诱不了王爷,王爷永远不会有神魂颠倒的一刻。”

  他箍紧她的腰肢,“谁说不会?每次与你在一起,本王都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她笑吱吱道:“真的么?婠婠真荣幸。”

  楚敬欢俯唇,轻缓地啄吻她娇艳的樱唇,好像在品尝一道珍馐,不紧不慢,攻守有度。

  她阖上双眸,深深地沉醉,双臂不自禁地抚他的后背。

  好像从第一次欢爱之后,她就没有拒绝他的靠近与宠爱,他的温柔与强悍,她慢慢地习惯、慢慢地熟悉,甚至在他的爱抚下,她从生涩的回应走向了成熟。

  “王爷相信婠婠没有背叛王爷?”萧婠婠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他笃定自己不会成为楚连珏真正的女人,为什么他相信自己会为他守身如玉?

  “你会不会背叛本王,转而爬上陛下的龙榻,本王一清二楚。”楚敬欢笑言,语气笃定。

  “假若有朝一日,婠婠真的背叛了王爷,王爷会如何惩处婠婠?”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王爷当真冷酷绝情。”

  “本王相信你不会。”

  萧婠婠莞尔一笑,“那么,王爷也相信婠婠有自保之力?相信婠婠瞒得过陛下?”

  楚敬欢颔首,“本王相信,永远不问。”

  她深深地震动,一眨不眨地看他。

  为什么他这么信任自己?为什么……

  他说,永远不问,这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心胸与魄力!

  她应该知足了,不是吗?

  她应该酬他以真心,是不是?

  回到慈宁宫,萧婠婠又困又乏,半眯着眼走进寝殿,想着直接上床就寝。

  床榻上好像有一个人,她立即警醒,睡意去了大半,这才看清,楚连珏坐在床上。

  “这么晚,去哪了?”他只着明黄绸衣,暗影中的俊脸似乎没有半分暖意。

  “臣妾想起娘娘,一时无眠,就到处走走。”她镇静地回道,“陛下来多久了?”

  “片刻。”

  “让陛下久等,是臣妾不好。”

  楚连珏拉她在怀,关切地问:“怎么有气无力的,累了?”

  萧婠婠点点头,“许是走得累了,陛下,时辰不早,歇着吧。”

  二人躺下来,他侧过身子看她,她已沉入梦乡,鼻息匀缓,于是他也闭上眼。

  他想起已经不在人世的瑶儿,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心隐隐作痛。

  瑶儿,此生此世,曾经拥有过你,已经足够;你留给我朗儿,已经足够;有凌玉染陪着我,已经足够。

  瑶儿,谁也无法取代你,然而,凌玉染不是别人,你要我对她好,我就会对她好。

  瑶儿,我喜欢她,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吃味?会不会怪我三心二意?

  瑶儿,为什么我们在一起的日子这么短?

  在这样揪心的想念中,他慢慢地堕入梦乡。

  次日夜里,楚连珏派人传话,让她去千波台。

  夜里的风去了一点暑热,吹在身上令人觉得丝丝的凉爽。

  碎钻般的星辰散发出万千星辉,璀璨流光。蛙叫虫鸣清晰入耳,湖波微澜,夜风吹起粉色纱幔如水飞扬,为这良辰美景增添一抹暧昧的柔软。

  楚连珏拉她坐在千波台的锦榻上,挥退公公,“今夜朕与你在此过一夜良宵,好么?”

  “陛下为何有此雅兴?”萧婠婠不禁在想,他这么做,是否有别的意图。

  “寝殿郁热,此处四面通风,夜凉如水,视野极佳,夜宿于此,是朕一直想做的事。”

  “那今晚臣妾便陪陛下夜宿千波台,只是夜风冷凉,臣妾担心陛下受寒,龙体有恙。”

  “无妨,朕命人去取薄衾。”

  她脸上的微笑慢慢僵硬,因为她想起前不久与燕王在这锦榻上欢爱的情景,历历在目,如在昨日。而今夜,却是她与另一个男子在此共度良宵。

  把身子给了楚敬欢,却必须日夜陪伴着楚连珏,她的心呢?给了谁?

  她不知道,是给了楚连珏,还是给了楚敬欢,或许,谁也没给,她的心,属于自己。

  楚连珏将陶埙递在她的手中,笑道:“合奏一曲《山鬼》。”

  萧婠婠怔忪地看他,心中百转千回。

  又是《山鬼》!

  曾经的心动,曾经的情意,曾经的痛楚,一起涌上心头,她许久未曾碰触过的伤疤再次被划了一刀,有血珠渗出来,那种痛意,越来越尖锐。

  以为忘记了那段短暂的恋情,以为割舍了最初心动的男子,以为埋葬了那些刻骨铭心的痛楚,原来所有的一切都还在,只是被她压在心底的深处,深深地压抑着,以至于让她觉得,她真的做到了无动于衷。

  楚连珏,楚敬欢,她应该如何抉择?应该拿他们怎么办?

  她真的不知道……

  埙声荒凉,箫声依旧,《山鬼》依旧,熟悉的乐声,熟悉的男子,让她回到了清凉山碧池,回到了那段最纯真、最美好的恋情。

  凄婉。孤独。绝望。

  一曲罢了,楚连珏凝视她,目光温润如水。

  萧婠婠也看着他,看懂了他情意绵绵的目光,沉浸在最初的美好里。

  他搁下箫与埙,解开她的罗带和宫衫,一臂揽到她。

  夜风徐徐,凉意袭来,锦榻上相叠的身躯慢慢火热起来。

  他吻她的玉颈与香肩,动情得遍体颤栗,血脉贲张。

  “陛下,万一有人上来……”她从迷乱中清醒,试图制止他。

  “没有朕的旨意,没人胆敢上来。”楚连珏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衣带上,“为朕宽衣。”

  她只能依言而行,解开他的衣袍。

  他不再那么温柔,好像再也禁不住这磨人的撩拨,急切地吻她,索取令人垂涎的美色。

  萧婠婠觉得他滚烫的胸膛着火了一般,烫得她惶惶不安,不安地抓他的手,想推开他,却又不敢太用劲。

  这样的推拒,像是欲迎还拒,他自然这么觉得。

  她的不安与扭动,他以为她快要受不住了,便微微一笑,“你比朕还急。”

  闻言,她窘得无地自容。

  脑中是楚敬欢和对楚敬欢的承诺,身上是曾经喜欢的男子楚连珏,她一边应付着,一边寻找着良机令他不省人事。

  他们是叔侄,她不能做出有违纲常人伦的罪孽之事。

  就在她决定取针的时刻,有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传来。

  “谁?”楚连珏恼怒地喝问。

  “陛下,是奴才。”是近身伺候的小公公,“奴才有急事禀报,慈宁宫的宫人来说,秦王殿下找不到凌尚宫,哭得很厉害,宫人哄了很久都哄不好。”

  “知道了,先下去候着。”楚连珏道。

  萧婠婠松了一口气,道:“陛下,殿下哭得太凶,臣妾放心不下,还是回去瞧瞧吧。”

  楚连珏想了想,道:“宫人会哄朗儿睡觉的。”

  她委婉道:“殿下睡了一觉醒来,每次都是臣妾哄才又睡了,今夜找不到臣妾,臣妾担心殿下会一直哭。陛下这么疼殿下,想必也不忍心让殿下哭坏了身子吧。”

  他叹气,“朕想与你在此共度良宵,朗儿这一哭,真是不合时宜。”

  她笑道:“来日方长嘛,臣妾为陛下穿衣。”

  穿戴完毕,他们下了千波台,赶回慈宁宫。

  两个小公公在前面提灯,突然,楚连珏觉得身后好像有人,转头一看,大吃一惊——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正举着一柄匕首刺下来,若非他及时转身,只怕黑衣人的匕首已经刺入他的身子。

  情急之下,他往右侧一闪,顺便拽着萧婠婠的手疾速闪避。

  蒙面黑衣人一击不中,立即奔过来行刺,一下又一下地刺他,带着一股骇人的狠劲。

  “护驾——护驾——”小公公凄厉的叫声惊破了静谧的夜。

  萧婠婠花容失色,被楚连珏拽着左闪右避,身不由己,头有点晕。

  刺客的目标是陛下,每一次刺杀都用尽全力,却毫无章法、招式,只是仗着手中有一把锋利的匕首而已。

  他身怀武艺,若非保护她,对付刺客应该绰绰有余。

  于是,她挣开他的手,让他可以全力应付刺客。

  刺客的刺杀虽然生猛,却无法接近他,几次险些被他擒住。

  附近的侍卫听到公公的喊声,迅速赶过来,听那脚步声,应该不少人。

  刺客被楚连珏击中一掌,跌倒在地,两个公公赶上来抓住他,他连忙站起身,凶狠地挥舞匕首,阻止公公的靠近。眼见如此,楚连珏上来捉刺客,刺客眼色一变,奔向萧婠婠,出其不意地拽住她,将匕首横在她的脖颈处,厉声道:“再过来,我就要她陪葬!”

  从刺客的声音判断,萧婠婠觉得刺客应该是一个女子。

  “放了她!”楚连珏怒喝,“否则朕诛你九族!”

  “我孤身一人,没有九族。”刺客骂道,“昏君!”

  “快,保护陛下!抓住刺客!”公公命令赶到这里的侍卫。

  五六个侍卫持刀围拢过来,萧婠婠被刺客拽着,脖子上那冰凉的刀锋碰到肌肤,毛骨悚然。

  楚连珏目光冰寒,犹显得镇定,“只要你放开她,朕可以网开一面。”

  公公叫道:“陛下命你放开,还不放开?”

  萧婠婠并不觉得害怕,因为挟持她的刺客目标是陛下,似乎并不想伤及无辜。

  刺客应该是一个女子,为什么行刺陛下呢?

  女刺客步步后退,对侍卫喝道:“再过来,我就一刀下去,了结她。”

  “你逃不掉了,只要你放了她,朕给你一个机会。”

  “陛下……”公公震惊道,“陛下乃九五之尊,怎可以以身涉险?”

  “陛下,不可!”萧婠婠万万想不到,他为了自己的安危而不顾自己。

  “美人关果然难过。”女刺客鄙薄道,“昏君,还不过来?”

  楚连珏慢慢走过去,公公一个劲儿地劝他不要过去,他微抬手臂,制止公公莫再吵闹。

  萧婠婠看着他靠近,心中潮涌,那种酸甜、涩痛的滋味混杂在一起,很难受。

  为了救自己,他甘愿以天子之尊换自己安全,他这么做,是否说明自己在他的心中占有重要的位置?

  “朕就在你面前,放了她。”楚连珏看她一眼,他深邃而宁和的目光,她看得懂。

  “不许过来!”女刺客朝侍卫喊道。

  然后,女刺客慢慢松开萧婠婠,警惕地注意着侍卫和楚连珏的动静。

  就在匕首离开萧婠婠的脖颈之际,楚连珏突然出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拿女刺客,与此同时,萧婠婠迅速地闪开,逃离女刺客的掌控。

  女刺客大惊,敏捷地挥刀,刀尖划过萧婠婠的手臂。

  臂上一痛,萧婠婠忍着痛,看见臂袖上有一道血口。

  这时,女刺客已被制住,楚连珏扶着萧婠婠,紧张道:“传太医。”

  她宽慰道:“陛下,臣妾没事,只是轻伤。”

  女刺客被侍卫收押,他们回到慈宁宫,宋之轩为她包扎伤口之后,温和道:“陛下,凌尚宫只是皮外伤,数日就能痊愈。”

  楚连珏点点头,让他去开药、煎药。

  宋之轩退出寝殿,萧婠婠轻轻一笑,“臣妾没事了,夜深了,陛下歇着吧。”

  “朕还要去审问那个胆大包天的刺客,你先歇着,朕稍后就回来陪你。”他扶她躺好,摸摸她的脸与手,朝她笑,“闭上眼睛。”

  “嗯。”她闭眼。

  他的脚步声消失不久,她也沉入梦乡。

  行刺陛下的女刺客,竟然是风初晓。

  宫中的风初晓是假冒的,她的真正身份是夏侯宜茜。

  万两黄金追回,上官氏和夏侯氏被杀,家眷与九族发配云南,而在夏侯氏的族谱中,并没有夏侯宜茜。因为,她是夏侯世南的私生女。

  黄金案翻案前不久,夏侯世南重遇年轻时候喜欢过的贫寒女子,得知竟有一个标致的女儿遗落在外。

  他决定接母女俩回府,让女儿夏侯宜茜认祖归宗,却没想到,没过几日就出事了。

  夏侯氏获罪后,夏侯宜茜和母亲正好来到金陵,听闻噩耗,母亲一病不起。

  刚刚认了父亲,又失去了父亲,这样的痛,夏侯宜茜承受不起。

  她打听到父亲死于黄金案,却不相信父亲会做出这样的事,认定陛下是昏君,误信奸臣谗言。

  于是,在母亲病逝之后,她决定为父母复仇,刺杀陛下。

  可是,她一个柔弱女子,如何复仇?

  等了好久,才等到陛下广纳嫔御的机会。

  她打听到风初晓不愿进宫,就主动上门,说可以代替风初晓进宫待选。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可惜的是,她还没有机会侍寝,也就没机会接近陛下。

  仇恨焚烧着她的心,她不想再等,就以银两疏通,打听到陛下经常去千波台。

  这一夜,是夏侯宜茜等了很久的复仇时刻。

  她看见楚连珏和凌尚宫一前一后地去了千波台,就在一处隐蔽的角落守株待兔。

  待他们从千波台下来,她突然出现,刺杀陛下。只可惜,她没有高强的身手,功亏一篑。

  这就是楚连珏和萧婠婠遇刺的始末。

  萧婠婠想,想必风初晓已变成一缕孤魂了,无法为父亲复仇了。

  她感同身受,同样的家族覆灭,同样的父亲获罪,同样的女儿复仇,不同的是,夏侯世南的罪行不是被诬蔑的,是咎由自取,理当被斩首。可是,父亲呢?难道真的与鞑靼勾结、通*敌卖*国?

  不,不会的,父亲是忠心耿介的将军,一身赤胆,怎么可能与外族勾结?

  夏侯宜茜没有隐忍,选择了一种激烈的复仇方式,最终赔上一条性命。

  而她,选择隐忍,选择步步为营,选择以自己为代价,为父亲洗脱罪名、讨回一个公道。

  她这么做,是对的吧,父亲应当会赞赏她没有以鲁莽、冲动的方式来行事。

  养伤的这几日,楚连珏时常来慈宁宫看她,几乎每个夜里都陪她。

  每当他们抱着楚文朗在床榻上玩闹的时候,她就会无端地觉得,他们三个,好像是一家三口,过着平凡的百姓日子,没有明争暗斗,没有机心算计,没有痛心苦涩,什么都没有,只有爱与情。

  可是,她与他永远不会有这样温馨的结局。

  “父皇,抱抱。”楚文朗奶声奶气地说道。

  “姨姨,亲亲。”他又扑在她的怀里。

  楚文朗的可爱与笑容,带给他们无穷无尽的欢乐。

  一次,楚连珏忽然道:“玉染,为朗朗添一个弟弟或妹妹吧。”

  萧婠婠微惊,徐徐一笑,“只怕臣妾没有福气为陛下诞育子嗣。”

  他坏坏地笑,“今夜朕加把劲,就有福气了。”

  **吼吼,陛下要加把劲了~~永远不问,燕王真有魄力哇,喜欢他不?

  **新文《暴君,妃本妖娆》二更中,伪禁忌恋+中虐,有兴趣的亲请移驾收文~~第68章贵妃(这次真的册封了)她斜睨他,“陛下,朗朗听着呢。”

  他捏着她的右足,轻轻挠她的脚心,“朗朗还小,听不懂。”

  她缩回脚,却被他握在掌心,他暧昧的目光,她看得懂。

  宋之轩最后一次来请脉,似乎有话想说,萧婠婠笑道:“上次宋大人所说的话,我铭记于心。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却不知如何报答,宋大人但凡有何烦恼之事,我能帮忙的,一定会帮。”

  “凌尚宫有心了,我只不过是凑巧知道而已,你莫放心上。”他温润一笑丫。

  “宋大人与玉颜的交情,想来不浅,不过我觉得宋大人是一个通透之人,谁谋算什么,你心中有数。宋大人,在这步步惊心的后宫,我的朋友不多,宋大人是我‘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那一个。无论我在哪里,无论我是富贵荣华还是惨遭厄运,你都是我欣赏、敬重的朋友。”

  “宋某荣幸。”宋之轩淡淡道媲。

  “宋大人今日好像有话想说,不妨直言。”

  他朝外望一眼,低声道:“我知道你与凌统领相交甚深,不过你应当提防一个人。”

  她猜测道:“玉颜?”

  他点点头,“前几日,我无意间看见她和凌统领在一起。”

  萧婠婠抿唇笑起来,“我知道了,谢谢宋大人。”

  六月,酷暑正盛,燥热难忍。

  楚连珏忽然下诏,令皇后杨晚岚搬回坤宁宫,位尊中宫,不过他并没有将皇后金印交给她。

  也就是说,眼下的后宫事务,无人打理。

  如此一来,皇后和皇贵妃就会为了争夺后宫实权而明争暗斗,刀光剑影在所难免。

  萧婠婠知道,他这么做,也许是为了平衡后宫,让那两个争斗多年的母老虎继续斗得头破血流,他就有闲功夫到慈宁宫陪自己和楚文朗。

  杨晚岚回坤宁宫的第三日,所有妃嫔都去请安。

  萧婠婠接到皇后的懿旨,让她带楚文朗去,好让大伙儿都瞧瞧陛下最聪敏的皇子。

  一大早的,骄阳当空,天空飘着朵朵白云,万丈光芒刺眼得令人睁不开眼睛。

  坤宁宫焕然一新,庭前夏花灿烂,大殿上莺啼欢笑,妃嫔打扮得花枝招展,各展风姿。

  萧婠婠和楚文朗一现身,几个妃嫔就拥上来,叽叽喳喳地说着恭维话,称赞秦王俊美聪敏。

  落座后,她看向沈墨玉。

  今日沈墨玉所着的宫装清素淡雅,浅淡的粉紫色,飘逸的丝纱,发髻上点缀着平淡无奇的珠钗,不过她那独特的气质是无法掩盖的,腹有诗138看書蛧达理、清冷婉约的气韵是她吸引人的特质。

  当初,嘉元皇后举办芙蓉宫宴,她们有过一面之缘,算是认识的。

  然而,沈墨玉进宫后,从未借着前缘找过萧婠婠,如今,沈墨玉还没有侍寝过。

  萧婠婠想,她心中应该会失落的吧。

  两个宫女走出来,接着,杨晚岚出现在大殿上。

  众人行礼,她柔和地笑:“自家姐妹不必拘礼,都坐吧。”

  回坤宁宫后第一次受妃嫔觐见,杨晚岚装扮得很隆重,头戴六龙三凤冠,身穿燕居冠服,一袭织着四合如意云纹的黄色大衫,肩披深青色霞帔,唇红齿白,面目娇艳。

  她端然坐在宝座上,示意近身宫女上茶点。

  后妃言笑晏晏,一边说笑,一边吃着糕点。

  “皇贵妃娘娘到——”大殿外,公公扬声道。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但见林舒雅风风火火地踏进大殿,面无表情,美眸中的凌厉隐约可见。

  今日的皇贵妃,一袭皇妃宫装,上着黄色夏衫,下着朱红纱裙,四分隆重,三分柔美,三分飘逸,相较皇后的燕居冠服,更添女子的婉约与艳丽。

  “嫔妾见过皇后娘娘。”林舒雅略略福身。

  “妹妹不必多礼,多日不见,妹妹更加美艳了,真让人羡慕。”杨晚岚笑道。

  “姐姐一回到坤宁宫,这坤宁宫就热闹了。”林舒雅并不坐下,好像并无久待的意思,扫视一眼众妃嫔,她深深一笑,“哪个真心实意,哪个虚情假意,本宫心中有数。”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杨晚岚语笑嫣然,“妹妹坐吧,难得我们姐妹聚在一起,今日就好好聊聊。”

  “姐姐,舒雅也想留下来,不过晔儿一忽儿不见舒雅就要哭闹了,只怕嫔妾不能多待。”

  “那本宫也不便勉强你。”

  林舒雅走向萧婠婠,曲身对她怀中的楚文朗道:“朗儿,听母妃的话,不能乱吃东西,不然兴许会被毒死的。”

  楚文朗睁着一双无辜的黑眼看她,咧唇微笑。

  林舒雅直起身子,对萧婠婠道:“凌尚宫,陛下把朗儿交给你照料,朗儿若有任何差池,本宫不会饶过你。你最好多长一个心眼,眼睛睁大一点,不要让一些心怀鬼胎的人有机可趁。”

  萧婠婠应道:“是,奴婢会照料好殿下。”

  林舒雅没有行礼,直接道:“永寿宫还有要事,嫔妾先行告退。”

  话落,她转身离去,大摇大摆。

  众妃嫔目瞪口呆,第一次见识到皇贵妃嚣张狂妄的气焰。

  萧婠婠看向杨晚岚,她淡淡地笑着,好像没有任何不满,没有生气。

  林舒雅应该知道,宁王楚文晔不够聪敏机灵可能与杨晚岚有关,为什么她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为什么没有趁杨晚岚幽禁在重华宫的良机给予痛击,让她永世不得翻身?

  边境传来消息,魏国大军南犯。

  六月,魏国大将统率三十万大军,分三路大举进攻,兵锋强劲。

  数名参将战死于猫儿庄,前线战败的消息不断地传到金陵,朝野震惊。

  又一个战败的消息传来,凤王正在扬州守军中,被魏军所掳,生死不明。

  更让朝野、后宫震惊的是,楚连珏决定御驾亲征。

  朝中多少要臣上疏劝谏,后宫多少妃嫔劝阻,他仍然执意亲征。

  萧婠婠不明白,他何苦亲征?大楚国有一个驰骋沙场多年的铁血将军楚敬欢,何时轮到九五之尊北上亲征?他究竟有何意图?

  她问:“陛下不会改变主意了吗?”

  “你也想劝朕?”楚连珏由宫女宽衣解带,然后挥退所有宫人,揽她入怀,“给朕一个理由,朕兴许可以打消亲征的念头。”

  “陛下未曾上过沙场,排兵布阵的经验可能较为欠缺,臣妾担心陛下……”她忧心忡忡地说道,“陛下保重龙体,就是以家国、社稷为重。”

  “若朕不去,皇叔就要率军北伐。”

  “燕王防守北疆多年,骁勇善战,智谋超群,一度让魏军闻风丧胆,燕王率军北伐该是众望所归。”

  她目前的身份,只能这么说,其实,在她心中,她不想楚敬欢北伐,也不愿楚连珏涉险。

  楚连珏笑道:“朕知道你担心朕的安危,不会有事的,随朕北伐的都是皇叔亲点的将领,骁勇善战,都是猛将。”

  萧婠婠问道:“陛下可否对臣妾说,此次为何不派燕王北伐?”

  他的面容变得刚毅,“因为,朕要在北疆守军中立威。”

  她心惊,“臣妾明白了,只愿陛下所率之军所向披靡,旗开得胜,早日凯旋归来。”

  话虽如此,她还是有点怀疑,有必要在边境守军中树立军威吗?是否还有别的意图?比如,借此良机收回燕王的兵权?

  六月十八日,楚连珏率领二十万大军从金陵出发,随御驾亲征的文武大臣有五六个。

  二十日,大军过扬州,至边境。

  陛下不在皇宫,妃嫔们争宠的主因不在了,后宫似乎安静了一些。

  然而,萧婠婠知道,平静的冰封下面,波流暗涌。

  大军出发的前一日,楚连珏下了一道诏书,晋凌玉染为贵妃,赐居景仁宫。

  她明白,之所以临行前一晚仓促地晋封她,是因为,他不在宫中,她必须有一定的地位才能不受伤害。

  接下来的两日,她与宫人忙于搬宫,楚文朗自然也搬到景仁宫。

  第三夜,她哄楚文朗睡着之后,回到寝殿,宫人退下,脱了衣衫正要歇寝,却看见宫砖上突然出现一抹黑影。当即,她大惊,心口猛跳。

  “婠婠。”一道压抑的声音,是楚敬欢低沉的声音。

  “王爷。”萧婠婠不再惊怕,任由他将自己揽入怀中。

  相拥半晌,她微微挣开,“王爷怎么进宫了?万一被人发现,那可怎生是好?”

  他打横抱起她,“不会有事的,放心。”

  他们之间,无须多余的言语,他懂,她也懂,他驾轻就熟,她柔软如水。

  衣袍与宫衫落在宫砖上,交叠在一起,凤帷飘落,绡纱轻帐遮掩了一方旖旎。

  长长的热吻,绵绵的情意,温热的鼻息,怜惜的抚触。

  然而,楚敬欢却不像以往那般急切,只是搂着她,靠在大枕上,“陛下亲征,本王与你便无顾忌,日夜颠倒都可。”

  “谨慎一点为妙。”萧婠婠不知道,燕王和陛下,究竟舍不得的是哪一个。

  “王爷,为何陛下执意亲征?”她问。

  “陛下从小到大都在宫廷、金陵,是一个太平皇帝,本王纵横沙场多年,手握兵权,他自然担心本王有异心。此次御驾亲征,陛下不仅可以在军中树立军威,还可借机收回本王手中的兵权,何乐而不为?”楚敬欢道,从语气里听来,他并不担忧。

  “王爷不担心吗?”对于他的态度,萧婠婠很奇怪。

  “不担心。”

  “王爷好像成竹在胸。”她狐疑地看他。

  楚敬欢摸了一把她的下颌,笑道:“若无把握,本王就不会让陛下率军北伐,也不会留在金陵与你卿卿我我,快活似神仙。”

  她一笑,“那婠婠就不为王爷费心了。”

  他盯着她的红眸,“你没想到陛下出发前夕会下诏晋封你吧。”

  她点点头,“陛下晋封婠婠,是想给婠婠一个名份,在他亲征的这段日子里,保护自己,也保护朗儿。”

  他的声音低了几分,“本王会保护你,只是,如此一来,你就是陛下的贵妃了……”

  “婠婠是王爷的。”萧婠婠翻身伏在他身上,“王爷也是婠婠的。”

  “你想做什么?”楚敬欢故意惊恐道。

  “婠婠想……吸干王爷的骨血。”

  她慢慢俯身,吻他的唇。

  他任由着她,不予回应,却在她轻柔的撩拨下,体内的火苗被点燃。

  萧婠婠想象得到自己是多么无耻,可是,她心甘情愿取悦他,没有丝毫不愿。

  她没有想很多,只觉得,已经是他的女人,又有何不可?只要他开心、满足,她也会开心。

  赤身相拥,柳腰轻摆,凤帷轻帐轻轻地晃动。

  她眯着眼,脑中一片澄明,只有这一刻的欢愉,以及拥有的男子。

  昏暗的寝殿,如雾的幔帐,情意绵绵溢出,春情漫漫流淌。

  她拥有他了吗?她不知道,也不想深究。

  也许,一瞬就是永恒。

  只要曾经开心过、快乐过,又何必计较那么多?

  楚敬欢索取她的香、她的软、她的爱,将她越抱越紧,好像要将她揉碎,摁进自己的体内。

  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蹙眉低眸,他熟悉得如同熟悉自己的身体,他从未迷恋过一个女子的身体,却总是惦记她,想着她妖媚的红眸,想着她纤软的腰肢,想着她的一切,想得一夜无眠,想得鄙视自己,无法不想。

  克制着不找她,却终究无法控制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想得到她。

  他不知道,这种对一个女子的惦记与念想究竟是什么,是喜欢吗?是爱吗?

  也许是吧,原来,他也会爱上一个女子,还是一个不可能是他的女人的女子。

  因为喜欢了,因为爱了,他不再交给她任务,不再让她为自己办事,只想好好地宠她、爱她。

  他相信,她也喜欢自己、爱自己,否则,她不会舍弃九五之尊的楚连珏、而选择自己。

  可是,他应该如何完全地拥有她、得到她?

  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

  这个问题,很难解决。

  良宵苦短,夜色深沉。

  “婠婠。”

  “嗯?”

  “本王有法子带你出宫,出宫后,你便是本王名正言顺的女人,待时机成熟,本王封你为燕王妃。”楚敬欢低沉道,停下来,观察她的反应。

  萧婠婠猛地睁眼,错愕地看他。

  燕王妃?

  她不敢置信,他竟然有意娶自己,给自己名份和地位!

  这表示什么?这说明他真的喜欢自己吗?她是否应该相信他?

  可是,关键不在于此,而在于她是否愿意离开皇宫,成为他的燕王妃,与他厮守一生。

  还没有查出朝中奸臣,还没有为父亲洗脱罪名、讨回公道,她怎能离开皇宫?怎能半途而废?

  她选择进宫,就是选择了一条不归路,选择了牺牲自己、牺牲一生的幸福。

  可是,她如何让他明白?

  她只能说:“王爷错爱,臣妾惶恐……婠婠很想一辈子侍奉王爷左右,可是,婠婠已是贵妃,如何离开皇宫?如何光明正大地与王爷在一起?”

  “这些事,本王会妥善安排,你不必担心,只要你点头,本王就趁此机会带你出宫。”楚敬欢看不到她的心,究竟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陛下不在宫中,婠婠一旦有事,朗朗就会落在皇贵妃娘娘的手里,王爷,婠婠实在放不下朗朗。”

  “名义上,朗朗是皇贵妃的儿子,她不会害自己的孩子,朗朗不会有事的。”

  “可是,嘉元皇后将朗朗托付给婠婠,婠婠不能丢下朗朗不顾。”

  楚敬欢黑眸一眯,“你不愿离开皇宫,只是因为朗朗?”

  萧婠婠连忙解释,“婠婠不是不愿意,婠婠只是放不下朗朗,朗朗还这么小……王爷,婠婠考虑几日,再答复王爷,可好?”

  他不再多说,面色冷沉。

  她知道他生气了,默默地承受着他的怒火。

  那种熟悉的心痛再次袭来,只是这一次,是为他而痛。

  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为楚敬欢而心痛,只是觉得,为了父亲和萧氏一族,辜负了楚连珏和楚敬欢,是值得的。她没有心,不该有感情,心痛是活该,怨不得任何人。

  热泪在眼中翻滚,终究没有流下来,她忍住了。

  楚敬欢捡了衣袍穿上,靠在床头大枕上,脸膛紧绷。

  萧婠婠靠在他的胸膛上,想哄哄他,却不知道如何哄,“王爷,是婠婠不好……此生此世,婠婠只是王爷的女人。”

  他不语,脸膛紧绷。

  她静静地伏在他身上,听着他的心跳,一种悲酸在心中蔓延开来。

  离开皇宫,还是留在皇宫?

  离开皇宫,便是放弃了这几年的辛苦经营,得到另一种幸福。

  留在皇宫,便是选择了继续煎熬,选择与楚连珏纠缠到底。

  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假若放弃为父亲洗脱罪名,楚连珏和楚敬欢,她会选择谁?

  一个是有过短暂恋情的陛下,一个是有了夫妻之实的燕王,他们是叔侄,她好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从一而终。

  然而,她的心给了谁?

  她真的不知道。

  楚连珏,之于她,有杀父灭族之恨,有先前的冷酷无情,爱恨交织,痛彻心扉,那最初的情意,在一次又一次的折磨煎熬中慢慢流逝。

  楚敬欢,之于她,有多次救命之恩,有激烈的男欢女爱,他的霸道与强悍,他的气度与魄力,已经深入她的心,烙印在她的心底,很难抹去。

  她难以抉择。

  那么,就让上苍来选吧。

  “对了,王爷,前些日子听宫人说起宣武元年轰动金陵的一件事。”萧婠婠状若随意地提起,“镇国将军萧齐与鞑靼勾结,通敌卖国,陛下赐他车裂之刑,诛九族,是真的吗?进宫前,婠婠听说书先生说,萧将军赤胆忠心,怎么就通敌卖国了呢?”

  “萧将军驻守北疆多年,功勋卓著,的确是忠臣良将。”楚敬欢好像没有起疑。

  “萧将军与魏国勾结,罪证确凿吗?”她惊喜地问。

  “铁证如山。”

  “那些通敌卖国的罪证是陛下命朝臣搜集的吗?”她小心翼翼地问,尽量不让他怀疑。

  “此事说来话长。”他眉头一皱,“有人。”

  “有人?”萧婠婠愕然。

  楚敬欢立即下床,穿戴完毕,示意她不要说话,凝神静听。

  外面很嘈杂,好像有很多人,说话声越来越清晰。

  有人来捉奸吗?那敬敬咋办?躲哪里?

  第69章宫闱苟且她听出来了,有人擅闯景仁宫,“王爷,外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婠婠去瞧瞧。”

  话音方落,就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知道,应该是蓝飞雪或者碧蓉来禀报。

  此时出去恐怕会被逮个正着,楚敬欢不由分说地躲入隐蔽的暗角丫。

  碧蓉快步进殿,“娘娘,您醒了?不好了,皇贵妃娘娘正在外面,说……说……”

  “说什么?”萧婠婠尽力冷静下来。

  “皇贵妃娘娘说……要捉奸……”碧蓉难以启齿。

  萧婠婠一震,难道林舒雅在景仁宫有耳目?

  “让开!”外面,林舒雅怒喝。

  “贵妃娘娘已歇寝,皇贵妃娘娘不能进去。”有侍卫回道媲。

  “胆敢阻拦本宫,本宫治你们死罪!”林舒雅强势道。

  萧婠婠快步出去,大殿前,火光明亮,两帮侍卫持刀对峙。

  林舒雅看见她现身,拨开侍卫,走到她身前,眸光凌厉,“凌玉染,本宫得到可靠的线报,景仁宫有陌生男子出现,为了后宫的安宁与和睦,本宫就来瞧瞧,希望能抓到淫乱宫闱的妃嫔。”

  萧婠婠微微一笑,“皇贵妃三更半夜来此,就是要为大伙儿演一出好戏么?”

  “只要能抓到淫乱宫闱的奸夫淫妇,本宫不介意为大伙儿演一出好戏。”林舒雅冷言冷语,下令道,“进去搜!”

  “皇贵妃,秦王殿下睡得正熟,莫非你想吵醒殿下?”萧婠婠伸臂拦住她。

  “朗儿醒了,本宫自会哄他睡觉。”林舒雅眸光阴沉,突然低声道,“你妄想拿朗儿威胁本宫。”

  “皇贵妃似乎忘了,陛下已经收回金印,这后宫事务,不归皇贵妃管,这景仁宫,也不是你自由出入的。”萧婠婠冷冷道。

  “有妃嫔与陌生男子做出苟且之事,本宫自然要为陛下抓到奸夫淫妇。凌玉染,虽然你已是贵妃,不过还是屈居本宫之下,本宫要你死,你还能活命?”

  “那嫔妾更不能让皇贵妃搜了,你说景仁宫有陌生男子出现,可有证据?”

  “有人亲眼看见,还等什么?搜!”林舒雅重声下令。

  萧婠婠以身挡住她,“好,嫔妾让你搜,不过倘若搜不到人,又该如何?”

  林舒雅鄙夷地眨眸,“倘若搜不到,那本宫就说一声抱歉了。”

  萧婠婠拊掌,“好,嫔妾有言在先,若搜不到,莫怪嫔妾日后拿殿下出气。”

  林舒雅面色一变,黛眉紧拧。

  萧婠婠徐徐笑道:“朗朗只认本宫,不认娘,倘若嫔妾有所疏忽,你道朗朗会怎样?”

  林舒雅美眸圆睁,气得说不出话。

  萧婠婠又道:“朗朗聪敏可爱,嫔妾很喜欢,不过,朗朗终究不是嫔妾的孩儿。假若朗朗有什么差池,真是可惜了。”

  林舒雅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宫倒要看看,你如何害本宫的孩儿。搜!”

  蠢蠢欲动的侍卫正要冲进大殿,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且慢!”

  一个身着侍卫统领服色的男子从黑暗处走来,步履沉稳,身上的光影影影绰绰。

  凌立!

  萧婠婠惊讶,怎么会是他?

  她从慈宁宫搬到景仁宫,他也回到乾清宫当值,这个时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

  林舒雅看见是他,轻蔑一笑,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

  “参见皇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凌立拱手行礼,看萧婠婠一眼。

  “免了。”林舒雅不耐烦道,“阻止本宫者,死路一条。”

  “卑职并非阻止娘娘,而是前来向二位娘娘传达圣旨。”凌立淡淡一笑。

  “陛下有何旨意?”林舒雅微觉不妙。

  萧婠婠明白,他的及时出现,是为了救自己,不过,楚连珏有什么旨意?

  凌立语声郑重,“陛下离京之前,命卑职暗中景仁宫,保护秦王殿下和贵妃娘娘。假若有人与景仁宫中任何人为敌,卑职拼死保护,不让宫内任何人有任何损伤。”

  萧婠婠一愣,陛下竟然让凌立暗中保护自己。

  林舒雅道:“你所说的,本宫怎知是真是假?你与凌玉染交情甚深,甚至有不可告人的私情,本宫怎知你不是为了她而假传圣旨?”

  凌立道:“娘娘若是不信,可传吴涛来问话,当时,吴涛也在。”

  “本宫不是与谁为敌,而是本宫听闻,景仁宫出现陌生的男子,本宫怀疑有人淫乱宫闱,就来抓人,为陛下肃清后宫。”林舒雅话锋一转。

  “那请问娘娘,那个陌生的男子,身量如何?穿着什么衣袍?面容又如何?”凌立饶有兴趣地问道。

  “那个男子身量颇高,身穿黑色衣袍。”

  萧婠婠一惊,林舒雅果然在景仁宫布下耳目,燕王私闯后宫,被人盯上了。

  凌立一笑,“娘娘,半个时辰前,卑职刚刚进宫,没来得及换上衣袍,就先来景仁宫巡视一遍。娘娘的耳目看见的陌生男子,兴许是卑职。莫非娘娘以为卑职与贵妃娘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萧婠婠被他的话惊了,这种话怎能说出口?

  林舒雅冷哼一声,“假若你从殿内出来,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她无法进殿搜人,也无法违逆凌立口中的圣旨,只好带人离去。

  碧蓉挥退所有宫人和侍卫,只剩下他们二人。

  “凌大哥,谢谢你。”萧婠婠真心道谢,“方才你那么说,不是让皇贵妃误会你与我……”

  “我又不是从寝殿里出来,她不能拿我怎样。”凌立咧唇一笑,“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她乱来的。”

  “陛下的旨意,是真的吗?”

  他点点头,眸色暗沉,“陛下待你很好,担心皇贵妃娘娘害你,命我暗中保护你。”

  她忽然觉得愧疚,楚连珏为自己想了这么多,她却与楚敬欢偷欢,她真的太坏了……

  凌立看着她怔忪的神色,以为她有心事,“无须担心,他已经出宫,没事了。”

  萧婠婠大惊,什么?他说什么?

  他已经知道,在她寝殿里的男子,是燕王?

  “你与皇贵妃娘娘争执的时候,他从窗台出来,我带他从小门离开景仁宫。”凌立的面色与语声极为平静。

  “哦,谢谢你,凌大哥。”她窘迫地垂眸,无地自容。

  “我还有要事,你早点歇着。”他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萧婠婠看着他慢慢被夜色吞没,心中怅惘,叹了一声。

  他什么都知道了,却没有问,一如既往地保护自己,这样的男子,这样的情义,她如何偿还?

  林舒雅在景仁宫大闹一场之后,萧婠婠暗中排查了所有宫人,将那些可疑的宫娥、公公调往别宫,凌立也排查了侍卫,务求没有漏网之鱼。

  此后,燕王仍然不知害怕,夜入后宫数次,约她在隐蔽之处相会。

  他说,凤王楚连沣的确被俘,生死不明,大军节节败退,边境形势很紧张。

  她问他有没有想过率军驰援,他说陛下没有旨意,他不能随意离开金陵。

  想想也对,楚连珏亲征北疆,手握重兵、素有威望的燕王必须坐镇金陵,否则那些心怀异心的朝臣就会蠢蠢欲动。而燕王是否一心为家国考量,是否别有企图,无人知道。

  数次幽会,浓情缱绻,两人柔情蜜意、巫山,好似再也没有明日一般地抵死缠绵。

  他没有提起带她出宫一事,她也不说,就当做他从未说过。

  她不知他的想法与心思,也没有再问萧氏获罪一事,因为,她假若再问,他会怀疑她一再提起萧氏灭门惨案的目的,会怀疑她的身份。

  楚连珏不在宫中,萧婠婠只想凭着内心的感觉,与楚敬欢偷欢。

  边境传来战报,大军抵达边境后,魏军自行北撤,大军继续前进,前锋大军与魏军打了一战,惨败,于此,大军惊慌撤退,魏军追袭而来,大军三万骑兵被杀掠殆尽。七月十日,大军狼狈逃到扬州,魏军步步紧逼,逼近金陵。

  战败撤退的消息传回金陵,朝野震荡,后宫更是炸开了油锅,妃嫔们担心陛下有何不测,纷纷到坤宁宫打探消息。

  萧婠婠也担心楚连珏遭遇不测,不但无法在军中立威,反而龙体有损,那就大大不妙了。

  这日,她听宫人说,近几日宫中又闹鬼了,有几个宫人在御花园看见白衣女鬼飞来飞去,宫人吓得卧病在床。还有宫人看见千波台上有白衣女子在跳舞,诡异得很。宫人都在说,中元节就快到了,鬼门大开,那些冤死的妃嫔、宫人纷纷回来复仇、索命。

  宫人说得绘声绘色,好像真有其事,萧婠婠不太相信鬼神之说,却也觉得可疑,莫非是有人暗中布局?

  这日,用过晚膳,她陪着楚文朗在殿上玩,突有宫人来报,说宫中发生大事了。

  匆匆赶往御花园,萧婠婠抵达时,发现御花园从未有过的热闹,差不多整个后宫的妃嫔与宫人都聚在这里了,一群一群地聚着窃窃私语,一副饱受惊吓的样子。

  经宫人指点,她望见不远处一颗绿荫如盖的大树上挂着一个白衣女子,确切地说,一个看起来很像白衣女子的木架子。夜风吹拂,白色绫衣随风飘扬,有如女鬼冤魂不散,盘旋在御花园。

  假若孤身一人经过这里,看见这女鬼,必定吓晕过去。

  这情形,有点熟悉。

  “皇后娘娘到——”所有人纷纷行礼,杨晚岚在宫人的簇拥下走过来,站在萧婠婠一侧,望向那挂在树梢的女鬼。

  萧婠婠转眸看她,她眸色微变,似有惧色。

  “来人,给本宫弄下来!”杨晚岚扬声怒道。

  几个侍卫战战兢兢地走过去,以长长的木杆将那飘逸的女鬼弄下来。

  杨晚岚扫视众人,眸光冷冽,“本宫会彻查此事,鬼神之说根本不可信,谁再谈论鬼神之说,本宫决不轻饶;谁在后宫兴风作浪,本宫绝不姑息!”

  妃嫔和宫人都应了,杨晚岚重重地拂袖,离去。

  回景仁宫的路上,萧婠婠忽然想起,素云为丽嫔复仇,也弄了一个形似女鬼的架子装神弄鬼。

  此次闹鬼,应该是有人故布疑阵。

  翌日,潇湘馆的画师说,丢了几幅画。吴涛吩咐下去,让宫人和侍卫寻找那几幅名画。

  入夜,宫人在千波台找到一副画《瑶台雪》,而画上栩栩如生的仙女竟然变成了丽嫔。

  马上有流言传开,说丽嫔的鬼魂在中元节前回来了,在潇湘馆偷了画,然后在千波台跳舞,跳着跳着,就跳到画里去了,变成画中的仙女。还有说,丽嫔的鬼魂在白日寄身于画中,夜间就会出来,寻找当年害死自己的真凶,然后,冤魂索命。

  听了这些传言,萧婠婠终于明白,原来还是为丽嫔复仇,此次布局的人又是丽嫔的什么人?

  中元节这日,六尚局为后宫准备了祭品,杨晚岚率领众妃嫔在奉先殿拜祭过楚氏先祖,之后,众人就散了。

  夜里,不少宫人偷偷地拜祭那些冤死的人。

  忽然,宁静的后宫喧哗起来。

  宫人匆匆来报,潇湘馆闹鬼了,那幅《瑶台雪》又被偷走了,而且有画师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飘出潇湘馆,不是走出去的,而是从墙头上飞出去的。

  杨晚岚已经知道此事,决定拆穿女鬼偷画的把戏,命令大批侍卫捉鬼。

  萧婠婠觉得有趣,便带着楚文朗去瞧瞧热闹。

  御花园中聚集着很多宫人,沈墨玉、卓书韵、苏颜和凌玉颜几人站在一旁,杨晚岚正指挥侍卫捉鬼,大喊大叫,声音饱含怒火。

  萧婠婠觉得,此次杨晚岚很不淡定,好像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变得歇斯底里。

  难道,此次的女鬼偷画,是冲着皇后而来的?

  突然,不远处的半空出现一抹白色影子,缓缓地飘飞,像是女鬼在飞,朝她们飞来。

  胆小的宫人吓得尖声惊叫,纷纷闪避。

  萧婠婠定睛一看,渐渐飞近的不是什么女鬼,而只是一袭绫纱白衣。

  白衣飘落在地,侍卫捡起来,向杨晚岚禀报:“娘娘,只是一袭白衣。”

  杨晚岚对众人喝道:“都看见了?根本没有鬼,只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吓大家。本宫告诉你们,兴风作浪的人,本宫一定会揪出来!”

  然后,她命吴涛彻查,尽快捉到人。

  中元节的次日,众妃嫔到坤宁宫向皇后请安。

  杨晚岚气色不佳,心神不宁,有点焦虑,与平时大不一样,一瞧便知,她有心事。

  萧婠婠在想,她可能是女鬼被吓到了。

  “你们说,究竟世间有没有鬼?”随意不怕死地问道。

  “昨晚你不也是看见了吗?哪有鬼?是装神弄鬼。”卓书韵回道。

  “可是,那幅《瑶台雪》中的仙女怎会变成丽嫔?这才奇怪了,假若不是鬼神作怪,此事如何解释?”楼霜染觑了杨晚岚一眼。

  “是啊,这一点太奇怪了。”

  “依我看,应该是丽嫔知道画师将自己画在画上,就回来偷画。”

  “偷画做什么?既然是鬼,偷了画也没用。”

  “那倒是。”

  “反正这件事太诡异了,说来毛骨悚然的,以后入夜后再也不敢出门了。”凌玉颜抱着双臂,吓得发抖。

  “也许真的是丽嫔的鬼魂回来了。”楼霜染颤声说道。

  “够了!”杨晚岚陡然怒喝,面色苍白,“再胡说八道,本宫饶不了你们。”

  众妃嫔挤眉弄眼地离去。

  回到景仁宫不久,萧婠婠就听闻,杨晚岚病倒了,太医诊断是受惊过度。

  接下来两日,坤宁宫传出消息,杨晚岚整日自言自语,还疑神疑鬼,与先前安嫔和皇贵妃发疯的症状差不多。宫人都在说,皇后不是被人下药了,就是冤魂纠缠她,让她不得安生。

  潜伏在后宫的、为丽嫔复仇的人,布下“女鬼偷画”的局,就是为了试探出,当年杀害丽嫔的人究竟是谁。

  此次,林舒雅没什么反应,杨晚岚却反应这么大,显而易见,真凶应该是杨晚岚。

  然而,萧婠婠怀疑,杨晚岚真的被吓得抱恙在床吗?

  这夜,很晚了,宫人来报,杨晚岚偷偷地去千波台拜祭。

  萧婠婠淡淡一笑,杨晚岚拜祭的是丽嫔,当年丽嫔就是在千波台堕入千波碧而死的。

  这么精彩的戏码,怎能不去瞧瞧热闹?

  赶到千波碧,她看见一幕令人目瞪口呆的奇景。

  明月当空,月华倾洒寰宇,静谧的夜因为大批侍卫的喊叫而喧哗起来。

  从九曲白玉栏到千波台,侍卫随处可见,他们好像在搜寻什么。

  突然,有人惊呼,萧婠婠身侧的宫人也叫道:“娘娘,快看。”

  她举眸望去,千波台上飞出一个白衣女鬼,缓缓地往北边飞出。

  白衣飘飘,空灵梦幻,仿若仙人。

  所有人都仰头望着这一幕奇景,那女鬼在半空中飘飞,由于隔得太远,萧婠婠根本看不出女鬼是谁。

  “娘娘,那是女鬼,还是人啊?”宫人颤声问道。

  萧婠婠没有回答,那女鬼飞到湖的北岸,落地后消失了。

  宫人又道:“娘娘,侍卫追过去了,皇后娘娘走向这边了。”

  回景仁宫的路上,她在想,杨晚岚去千波台拜祭丽嫔,应该是为了引布局之人现身。

  现身的究竟是女鬼还是人?

  第二日一大早,坤宁宫的宫人来传话,让贵妃凌玉染到坤宁宫一趟,说皇后娘娘有请。

  萧婠婠没想到,杨晚岚请来了后宫所有妃嫔,只有皇贵妃林舒雅没来。

  一眼扫过去,萧婠婠发现,除了林舒雅,还少了一个人。

  杨晚岚坐上首座,面上没有一丝笑容,“今日请各位姐妹来,诸位一定觉得奇怪。”

  “娘娘乃后宫之首,母仪天下,有何训示教导,嫔妾俯首聆听。”有妃嫔恭敬道。

  “训示教导倒是没有,本宫要对各位说一件事。”杨晚岚看向萧婠婠,眸光深深,“昨夜,本宫去千波台拜祭,女鬼现身。”

  有人惊呼,有人被吓得神色惊惶,妃嫔们面面相觑,花容失色。

  杨晚岚板着脸,“想必有人听宫人说了一些,那白衣女鬼从千波台飞到北岸,很多侍卫亲眼目睹。之后,本宫命人去北岸捉那女鬼,折腾了半夜,终于捉到女鬼。”

  妃嫔们窃窃私语,目露惧色。

  萧婠婠心想,捉到的是人,不是鬼,假如是鬼,只怕无法在白日现身。

  杨晚岚命公公将女鬼带上大殿,令众人震惊的是,身穿白衣的女鬼竟然是她。

  女鬼是谁呢?

  第70章朦胧的美楼霜染。第百度搜索会员登入章萧婠婠想不到,假扮女鬼的竟然是楼霜染。

  楼霜染生得花容月貌,待选的时候沉默寡言,性情极冷,不与任何人闲话家常。

  她是丽嫔的什么人?

  楼霜染跪在地上,承受着众人的指指点点,高昂着头,神色颇为倨傲媲。

  “楼霜染,为什么装神弄鬼?为什么在后宫兴风作浪?还不从实招来?”杨晚岚怒问。

  “因为,我要复仇。”楼霜染瞪着杨晚岚,眼中布满了冰冷的仇恨丫。

  “本宫与你有何仇怨?”

  “我姐姐,丽嫔,就是你害死的。”

  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原来,楼霜染进宫选秀,是要为姐姐复仇。

  那么,她的真实姓名,就不是楼霜染了。

  她说,她是丽嫔的亲妹妹,温若婕。

  杨晚岚微微挑眉,“你要复仇,本宫不阻止你,不过你找错了人,本宫没有害过丽嫔。”

  温若婕“嗤”的冷笑,“你不必否认,我已经查得一清二楚,姐姐就是被你害死的。”

  杨晚岚徐徐道:“你不信,本宫也不能逼你信,只是可惜了,你不能为你姐姐复仇。”

  温若婕不再是以往的沉静如水,怒火点燃了她的双眸,“你不必猫哭老鼠假慈悲,姐姐就是你害死的。”

  “哦?你倒说看看,本宫如何害死你姐姐?”

  “姐姐在千波台跳舞,跳着跳着堕入湖中,是因为你在姐姐的茶水中下药,姐姐才会神智错乱,堕入湖中。”

  “你为何认定是本宫下药?”

  “我扮成女鬼偷画,就是为了逼真凶现形,皇后娘娘被‘女鬼偷画’吓得神智大乱,若非做过亏心事,怎么会怕鬼敲门?”温若婕冷道,“先前我以为是皇贵妃娘娘害死姐姐的,进宫后我问过一些宫人,才知道未必是皇贵妃娘娘做的,因此,我才决定‘投石问路’,没想到,真是尊贵的皇后娘娘害死姐姐,嫁祸给皇贵妃娘娘。”

  “你所说的,无凭无据,一切都是你自己的猜想。”杨晚岚缓缓笑道,“当年你姐姐与皇贵妃斗得你死我活,两蚌相争,本宫坐收渔人之利便可,何必害你姐姐?”

  “对你而言,姐姐死了,你就少了一个眼中钉,何乐而不为?”温若婕气愤道。

  “你认定本宫害死你姐姐,本宫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杨晚岚装腔作势地叹气。

  “你不承认也罢,姐姐就是你害死的,天知,地知,你自己也清楚,总有一日,你会有报应。”温若婕厉声道。

  “楼霜染李代桃僵,欺君罔上,在后宫兴风作浪,谋害本宫,罪不可恕。来人,将楼霜染拖出去,杖毙。”杨晚岚的声音并不严厉,却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萧婠婠一惊,楼霜染就这么被皇后杀了?

  温若婕失控地叫道:“我不会放过你的,化作厉鬼也会夜夜缠着你……”

  侍卫押着她离去,萧婠婠连忙道:“且慢!”

  杨晚岚看向她,双眸微眯,萧婠婠硬着头皮道:“娘娘,嫔妾愚见,楼才人一事,应该等陛下回朝后再行处置。”

  沈墨玉温软道:“嫔妾也觉得,陛下回朝后再处置楼才人也不迟。”

  杨晚岚瞥她们一眼,道:“温若婕假借楼霜染的身份混进宫,罪犯欺君,兴波作浪,扰乱后宫,对本宫意图不轨,本宫身为后宫之首,处置一个小小的才人,也要经过你们同意?”

  萧婠婠道:“娘娘也说了,温若婕犯下欺君大罪,对娘娘有不轨之心,娘娘处置她,也是应当的;不过她犯有欺君之罪,应当待陛下回朝后,向陛下禀明这件事的始末,再由陛下治罪,娘娘觉得呢?”

  沈墨玉柔和道:“嫔妾也觉得贵妃娘娘所言甚是。”

  萧婠婠又接着道:“娘娘,不如先将她收押,命人严密看管,待……”

  “陛下御驾亲征,不知何时才回朝,即使回朝了,陛下也无暇理会后宫事务。”杨晚岚打断她的话,美眸紧眯,“陛下政务繁忙,日理万机,我们身为后宫中人,怎能给陛下添烦恼?做妃嫔的,理当事事为陛下打算、决断,不能什么事都向陛下禀报、等着陛下处置,而应该为陛下分忧。”

  “嫔妾明白。”萧婠婠淡淡道。

  “将温若婕拖出去,杖毙!”杨晚岚下令道。

  “敢问一句,娘娘回坤宁宫,陛下可曾将后宫事务交由娘娘打理?”萧婠婠面无表情地问。

  “你什么意思?”杨晚岚面色一变。

  “凌贵妃问的好。”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殿外传来,中气十足,颇有气势。

  众妃嫔转头望去,看见皇贵妃踏进大殿,美艳的脸庞噙着盈盈的笑意。

  众人回神,起身向皇贵妃行礼。

  林舒雅站在温若婕身侧,微笑变得似笑非笑,“凌贵妃的意思是,陛下下诏让皇后娘娘搬回坤宁宫,不过娘娘没有皇后金印,这后宫事务,不由娘娘掌理。”

  杨晚岚气得面颊发红、身子发颤,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

  林舒雅嘲讽道:“眼下陛下不在宫中,后宫也没有统领之人,在座诸位都不能杀生。莫以为谁的位份高,就可以以大欺小,有本宫在的一日,就没人可以在后宫独领风***。各位姐妹就安分一点,莫惹是生非,省得被人当做刀俎上的鱼肉。”

  “林舒雅,你以为本宫不敢动你?”杨晚岚拍案而起,怒火在眼中燃烧。

  “本宫就算准了你不敢动本宫。”林舒雅直视她,不甘示弱,“你有没有胆量、有没有本事动本宫,本宫一清二楚。”

  在皇后面前,她自称“本宫”,可见她真的不把皇后放在眼里。

  杨晚岚厉声道:“你非要与本宫作对,是不是?”

  林舒雅嗤笑,“只怕每一个想坐上‘皇后宝座’的妃嫔,都会与你作对。”

  因为林舒雅的出现与强势,杨晚岚无法处死温若婕,只将她软禁起来。

  入夜,萧婠婠前往温若婕的宫苑。

  侍卫来回巡视,她知道,这些侍卫都是皇后派来的人。

  对于她的到来,温若婕似乎并不惊讶,也不感谢她之前帮过自己,似乎不太欢迎她。

  “是娘娘派人去禀报皇贵妃娘娘的?”温若婕站在窗前,从窗台吹进来的夜风拂起她单薄的衣袂。

  “你可知道,本宫为什么帮你?”萧婠婠淡然道。

  “不知,还请娘娘明示,不过嫔妾心知,娘娘不会帮无用之人,也不是白帮的。”

  “既然你爽快,本宫也直言相告。本宫有一件小事,想请你解惑,不过在说出这事之前,本宫想猜一猜你的身份。”

  “嫔妾的身份?”

  萧婠婠莞尔一笑,“本宫知道,你的真正身份是丽嫔温若娴的妹妹温若婕,若本宫没猜错,你还有一个身份,状元郎顾俊杰。”

  温若婕眸光一转,转身面对她,“娘娘聪敏,娘娘如何猜到的?”

  萧婠婠淡然笑道:“其实不难,先前素云在后宫布局为丽嫔复仇,正巧是殿试前后。本宫一直想不通,那本《国色天香》的撰写者为什么写这个故事,为什么让这个故事在各地举子中流传?原先本宫想不通,现在想通了。《国色天香》是你写的,传言也是你散播的,目的是让金陵所有人都看清皇贵妃林舒雅的真面目。你考中状元之后,与素云里应外合,在后宫布局杀人,可惜功亏一篑,素云也因此丧命。不过,你也开始怀疑,害死丽嫔的,到底是不是林舒雅。”

  温若婕拊掌,“娘娘说的对极了,丝毫不差。”

  “你女扮男装应试,希望考中之后谋得一官半职,与素云联手复仇。你任职翰林院编修,可是,素云死了,复仇大计无法进行,于是在半年后,你以身染恶疾为借口辞官。你一心为姐姐复仇,千方百计地入宫,适逢陛下下诏,广选闺秀,你就趁此良机,以楼霜染的身份进宫,伺机查出害死丽嫔的真凶,再行复仇大计。”

  “先前娘娘并无见过顾俊杰,如何猜到嫔妾就是辞官的状元郎?”

  “本宫只猜到,布下‘女鬼偷画’这个局引蛇出洞,你应该是丽嫔的姐妹或是亲人,早上在坤宁宫,你承认你是丽嫔的妹妹,本宫忽然想起,先前有一个闺秀拿着你的文赋津津有味地看。本宫记得,沈墨玉霜染才华横溢,是闺秀中的翘楚。早上,本宫也想起那本《国色天香》,忽然间觉得你的文赋和《国色天香》的文风相近,一个大胆的猜想就孕育而生了。”

  温若婕微微一笑,“嫔妾佩服,娘娘有什么事需要嫔妾效劳?”

  萧婠婠道:“你在翰林院任编修一职,应该看过陛下登基以来所有卷宗吧。”

  温若婕颔首,萧婠婠继续问:“本宫想知道的是,宣武元年,镇国将军萧氏与魏国勾结、通敌卖*国,陛下诛萧氏九族,在翰林院卷宗里,是如何撰写这案件的?”

  “娘娘为何问起萧氏灭族一案?娘娘应该知道,这是陛下登基以来举国轰动的一个案件,只要与此案有关的人或事,都有可能被下狱、杀头,娘娘此时问起……”

  “几年前,本宫与萧家小姐偶然相识,因为志趣相投,便结义金兰,没想到萧氏满门获罪,本宫与萧家小姐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深感遗憾。”萧婠婠编了一个理由,“死者已矣,本宫并不是想为萧氏翻案,只是想知道,萧氏获罪,真如外面所传的那样,萧将军真的通敌卖*国吗?”

  “嫔妾记得,关于此案,卷宗里确有记载,不过只是寥寥数句。”

  “上面可有写到铁证如山之类的?”

  “有,的确是铁证如山。”

  “那可有写到是什么人呈上的罪证?”

  “没有提到。”

  萧婠婠难掩失望,“哦,谢谢你。”

  其实,她早已知道,在翰林院的卷宗里,又怎会写出整个案件的经过与始末?即使翰林院那些人想写,基于陛下的高压与奸臣的权势,他们也不敢写。

  温若婕瞧着她复杂的神色,寻思半晌,道:“娘娘,无论是朝堂官场,还是市井巷陌,此案都是禁忌,娘娘往后莫再提起,否则可能有无妄之灾。”

  萧婠婠点点头,心中分外苦涩,“对了,‘女鬼偷画’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如何扮成女鬼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

  温若婕一笑,“这个并不难。”

  绫纱白衣在夜间飞来飞去,是因为,她用一种很细、极为柔韧的树藤编织得很长,两端挂在两个地方,将白衣绑在树藤上,松紧适度,夜风一吹,白衣就会随风飘动。经过的人看见了,以为是女鬼现身,吓得不敢多看,自然就瞧不出其中关键。

  她从千波台飞到北岸,也是如此。她知道杨晚岚到千波台拜祭,就扮成女鬼现身,意图杀杨晚岚为姐姐复仇,没想到的是,杨晚岚在千波台四周埋伏了很多侍卫,她无法得手,差点儿被抓住,只能从千波台飞到北岸,让人以为是她真的是女鬼。她在北岸落地没多久,侍卫就追过来了,她东躲西藏,终究被捉住。

  而那幅《瑶台雪》中的仙女变成丽嫔,是她的杰作——她照着《瑶台雪》临摹了一幅,画上姐姐的容貌,那些画师夫子以为真的有女鬼,没有细看临摹的那幅画,自然不会发现细微之处的不同。

  萧婠婠想了想,道:“你确定是皇后娘娘害死了丽嫔?”

  “虽然她不承认,不过嫔妾确定,就是她。”温若婕面色一沉,双眸布满仇恨,“依林舒雅的性情,若是她害死姐姐,不会否认。”

  “本宫也这么想,只是,你杀不了皇后娘娘。眼下你身份败露,能否保全一命还是未知之数。”

  “杨晚岚不会放过嫔妾。”温若婕眸光冰寒,“嫔妾也不会束手就擒。”

  “凡事三思而后行。”萧婠婠劝道,“本宫会尽力保你一命,待陛下回朝再行处置。”

  “陛下回朝,嫔妾还能活命吗?”温若婕凄冷道。

  “可是,只有陛下能杀皇后娘娘,林舒雅不行,本宫也不行。”

  “你说得对,只有陛下才能杀她、废她。”

  温若婕看向窗外的浓夜,眸光幽幽。

  忽有脚步声传来,她们不约而同地转首望去,但见殿门处站着一男一女。

  女者,沈墨玉,男者,沈墨兮。

  萧婠婠不解,沈墨兮怎么会到这里来?

  沈墨兮身穿一袭公公的服色,扮作沈墨玉身边的公公。

  宣武四年春闱,萧婠婠在宫外偶遇沈墨兮,那个清雅、洒逸、从容的男子,让她印象深刻。

  大殿上,沈氏兄妹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萧婠婠和言道:“不必多礼。”

  她侧眸,觉得温若婕看沈墨兮的眼神有点古怪,欲说还羞,一副女儿家的娇羞之态,又有点局促不安。

  心中一动,她有点明白了。

  沈墨兮拱手道:“娘娘,臣冒昧进宫,还望娘娘保密。”

  萧婠婠莞尔道:“大人,本宫不是多嘴之人。”

  沈墨玉笑道:“哥,无须担心,娘娘不像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既然娘娘在这里,就说明温姐姐信任娘娘。”

  萧婠婠一笑,“还是当妹妹的比较机灵。”

  沈墨兮羞愧不已,落在温若婕脸上的眸光闪着奇异的光。

  沈墨玉拉过萧婠婠,“娘娘,嫔妾有点事想请教娘娘。”

  而沈墨兮,缓步走向寝殿,温若婕也跟着进去了。

  “是你带沈大人进宫的?”萧婠婠低声道,看了一眼外面走来走去的侍卫,好在那些侍卫并没有起疑。

  “嫔妾也是没法子,没想到娘娘也在这里。”沈墨玉柔婉笑道,“哥哥与温姐姐……”

  “状元郎顾俊杰与沈墨兮是同僚,偶然相识,又在偶然之下,你哥哥知道了顾俊杰是女扮男装。以女子之身考取功名,一旦被人揭穿,便是欺君的死罪。你哥哥不忍心她被陛下赐死,就放她一马。而在不知不觉中,二人暗生情愫,只可惜,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你哥哥黯然神伤。温若婕再次进京,进宫待选,你哥哥也无可奈何,今日温若婕差点儿死在皇后娘娘手里,你立即通知你哥哥,于此,便有今晚之事。”

  “娘娘所说的,虽然简略,却也丝毫不差。”沈墨玉激赏道,“哥哥文采风流,温姐姐才华横溢,他们惺惺相惜,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可惜……”

  “可惜一人被困深宫,生死未卜。”

  “是啊,哥哥想救温姐姐出宫,却有心无力。”沈墨玉恳切地求道,“娘娘,嫔妾知道你心地善良,假若娘娘出手相助,日后有用得到嫔妾的地方,嫔妾定当全力以赴。”

  萧婠婠沉吟须臾,道:“皇后娘娘不会让温若婕多活两日,若要救人,必须要快。”

  沈墨玉惊喜道:“娘娘有何妙计?”

  萧婠婠微微一笑,附在她耳边低声说着。

  这夜,子时过后,温若婕所住的宫苑忽然起了大火,由于三更半夜起火,当值的宫人睡得沉,等到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了整个宫苑,无法救出里面的人了。

  杨晚岚和萧婠婠听到宫人禀报,匆匆赶来。

  一个时辰后,熊熊的大火终于扑灭,侍卫从寝殿抬出一具烧焦的女尸,女尸手腕上的玉镯子可确定她就是温若婕。

  萧婠婠看见,杨晚岚看着那具女尸,眸光阴毒。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这么做,温若婕如何离开皇宫?

  纵火前,凌立来巡视,带了一些酒菜犒劳守夜的侍卫。

  两坛美酒下腹,侍卫们晕过去,凌立将乔装成公公的温若婕带出去,由萧婠婠指派的宫人带出宫。

  紧接着,凌立放火烧宫苑,之后和那些侍卫倒在一处,装作醉过去的样子。

  那些侍卫以为是喝醉了误事,副统领大人没有怪罪下来已是万幸,根本没有怀疑什么。

  萧婠婠不知道,杨晚岚对这场大火是否起了疑心,不过,她应该知道,温若婕死了,或者是不在宫中,对她并非坏事。

  次日黄昏,沈墨玉来到景仁宫,谢萧婠婠出手相助,还说哥哥将温若婕安顿在郊外别苑,一切顺利。

  “娘娘对哥哥与嫔妾的大恩大德,嫔妾没齿难忘,日后娘娘但凡有嫔妾效力之处,嫔妾绝不推辞。”沈墨玉诚心致谢。

  “本宫出手相助,并非图什么,其实,本宫与你哥哥虽无交情,但也算是相识一场。”萧婠婠笑道。

  “哦?是怎么回事?”

  萧婠婠说起宣武四年春闱在街上遇到沈墨兮一事,沈墨玉听了,笑道:“哥哥就是这样,喜欢故弄玄虚。”

  两人相视一笑。

  扬州之役,楚国大军死伤十余万。

  七月二十日,前线传来消息,楚连珏被俘,生死不明。

  朝野震荡,金陵大乱。

  后宫听闻消息,一片惊乱。

  奉天殿早朝时分,群臣惶恐失措,吴涛当众宣读陛下离京前写好的诏书,着燕王监国,安邦定国,稳定京师。

  听毕诏书,众臣才有松了一口气。

  杨政和林文钧质疑诏书的真伪,吴涛让他们看过之后,他们才罢休。

  燕王贵为亲王,手握重兵,在军中素有威望,还有陛下的诏书为准,足够稳定人心。

  此后,政务由楚敬欢统摄,他时常出入乾清宫御书房,却未曾踏足后宫半步。

  妃嫔担忧陛下的安危,却也只能干着急,什么事也做不了。

  萧婠婠在想,那道诏书是真的吗?楚连珏被魏人掳了,危在旦夕,楚敬欢为什么不派人去营救?魏人会不会杀了楚连珏?

  她想去御书房问问楚敬欢,可是,她不敢去,担心被人瞧出什么端倪。

  然而,燕王监国三日后,后宫议论纷纷,议论的对象是沈墨玉。

  沈墨玉罔顾宫规礼法,亲自前往御书房。

  在坤宁宫,在杨晚岚的冷嘲热讽下,沈墨玉说,燕王与沈墨兮在御书房商谈要事,她去御书房,只不过是去看看兄长,问问母亲的病情。

  话虽如此,众人还是不相信,说沈墨玉去御书房,是为了燕王。

  萧婠婠不知道这几日是如何过的,既担心楚连珏的安危,又担心——假若他此生此世真的无法回朝,那么她就无法复仇了,也无法得知究竟是谁诬陷父亲。而沈墨玉去御书房一事,也让她如鲠在喉。

  她无从猜测,沈墨玉冒着天下之大不讳去御书房,是为了母亲的病情还是别有意图?

  楚文朗歇下以后,她没有睡意,在花苑吹埙。

  山鬼,山鬼,山鬼……陛下,你还好吗?是否安然无恙?

  无论是为了什么,她只想他平安归朝,仍然当他的太平皇帝,一想到他可能命丧边境,她就很难过。

  忽然,一缕箫音传来,合着她的韵律,与她的埙合奏,就好像是清凉山的碧池,她吹埙,楚连珏吹箫,一曲《山鬼》波动她们的心弦。

  一曲罢了,她怅惘不已。

  却忽然想起,很早之前,宣武二年,第一次在千波台遇见楚连珏的那晚,她以玉笛吹奏《相思绝》,吹着吹着,有一缕箫音加入,与她合奏一曲。她听得出,那晚的吹箫人和今晚的吹箫人,是同一人。

  吹箫人,是谁?

  很晚了,萧婠婠却难以成眠,带了两个宫女来到千波台。

  清辉如霜,洒遍千波碧,整个千波台在夜月里影影绰绰的,有一种朦胧的美。

  踏上最后一级木阶,她看见一人坐在锦榻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心神一紧,立即对身后的宫人道:“本宫想一人静一静,你们在楼下候着,没有本宫的命令,不得上来。”

  **她看见的人是谁呢?是敬敬吗?

  第71章暗地妖娆宫人应了,到楼下候着。

  他为什么深夜进宫?为什么不派人通知自己?难道他算准了自己会来这里?

  好些日子不见,他越发雍容不凡、淡定自若,品茗赏月,听风望远,闲适得不像手握重兵、身负监国重任的王爷,却流露出一种隐隐的霸气。

  她愣愣地看他,一时之间,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楚连珏被魏人俘了,生死未卜,不知何时回朝,也许萧氏灭族的真相很难从他的身上查到了。

  那么,她应该从楚敬欢下手吗媲?

  “王爷。”萧婠婠坐到他身侧,淡淡一笑。

  “婠婠。”楚敬欢将她揉进怀里,与她倾情一吻。

  只要一靠近他的胸怀,只要他温柔而霸道地吻她,她就无法自控,好像体内的暗火被他点燃了,遍体颤栗。

  这一次,她克制住了,推开他,“王爷,下面有宫人。”

  他沉迷于她的香与软,想要更多,想揽倒她,“无妨。”

  萧婠婠闪避他的唇舌,求道:“王爷,陛下生死未卜,婠婠不想……在这个时候……”

  “也是,你是他的贵妃,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他拒绝本王,也是应该的。”楚敬欢激情尽褪,面庞冷得可怕。

  “婠婠不是这个意思,婠婠只是不想陛下有何不测……”她解释道,却越描越黑,不如不说。

  楚敬欢站起身,望着夜月下的湖波有如披了一层轻纱,暗地妖娆。

  她从身后抱住他,脸颊贴着他宽厚的背,“王爷,婠婠心中,只有王爷一人,婠婠永远不会背叛王爷。”

  他一动不动,任她抱着,许久才拿开她的手,“子时过了,本王该回府了。”

  萧婠婠惊慌地抱紧他,“不要走……不要走……”

  “你想要本王怎样?”

  “婠婠只想王爷多陪婠婠一会儿。”

  楚敬欢终究让她放开手,坐回锦榻,她从怀中取出一管玉笛,“婠婠为王爷吹一曲,可好?”

  他不置可否,她径自吹了。

  笛声凄凉,绵绵不绝,传出千波台,传至更远的地方,令人倍感孤寂与绝望。

  仿佛,秋日的冷雨潇潇地下,旷野无人舟自横,心字已成灰。

  仿佛,无际的雪原莽荡萧瑟,狂风回雪人凄惶,额头荒凉似断肠。

  霜满天,长恨歌;月凄清,相思绝。

  这是《相思绝》。

  此时此刻的心境,萧婠婠只觉得伤感,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吹得这般绝望。

  一曲罢了,她望着广袤的苍穹与广阔的天地,忽然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人值得留恋了。

  孑然一身,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什么曲子?”楚敬欢移过她的脸。

  “《相思绝》。”

  “为什么这般伤心绝望?”他定定地凝视她。

  “没有,婠婠只是……”

  “本王看得出,也听得出,你是否为了旁人而伤心?”

  “不是。”萧婠婠靠在他的肩头,“婠婠只是觉得,人生无常,婠婠与王爷……不知会走到哪一步。”

  她的手解他的衣带,越来越迫不及待,他也扯她的宫装,转瞬之间,他们赤身相拥。

  他叼着她的樱唇,轻勾慢挑,深深痴缠。

  楚敬欢不知道,她今夜的反常,是不是因为楚连珏的生死未卜;他也无法确定,她一直不肯离开皇宫,是舍不得楚文朗,还是舍不得楚连珏;他更不知道,在她的心中,楚连珏重要,还是他重要。他开始怀疑,她当真没有上过龙榻?

  他的脑中浮现出楚连珏宠幸她的一幕……她的放浪形骸,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她突然变成这样?

  粉纱黄幔随风飘扬,低低的呻吟声飘出去,旖旎飘散。

  这场欢爱,各怀心事,却也天崩地裂一般,抵死缠绵。

  月夜静谧,在这样的平静、澄明中,她的脑中忽然蹦出一个念头:这一生,唯一能握住的,只有楚敬欢了。

  因为,他是她的男人。

  除了不知羞耻的宫闱偷欢,她对他究竟有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

  她不知道,也许,多多少少有吧。

  今夜的悲伤、绝望,也许是因为楚连珏被掳了,她深感复仇的无望,查不到朝中奸臣,不能为父亲洗脱罪名。

  穿好宫装,萧婠婠问:“王爷,陛下被掳,王爷有何打算?”

  楚敬欢朗声道:“假若可以,本王自当率军北伐,救出陛下。”

  “王爷身负监国重任,自然不能率军北伐。婠婠还记得,王爷背上……王爷是否想过,有朝一日位尊九五?”萧婠婠大胆说出来,目不转睛地看他,不忽略他任何一个微妙的表情。

  “跟了本王这么久,你觉得呢?”他似笑非笑地问,单臂揽着她。

  “婠婠不敢妄断。”

  “眼下形势不明,朝中人心惶惶,金陵也不太平,本王已派人潜入魏军,打探陛下消息。”他没有直接回答,让人捉摸不透。

  她知道,他对自己的信任,还没达到掏心掏肺的地步。

  楚敬欢忽然道:“对了,你为什么救温若婕?”

  萧婠婠淡笑,“婠婠觉得她挺可怜的,不该死在皇后娘娘手中;再者,沈大人与她似有前缘,婠婠便出手相助。”

  “虽然你的计划天衣无缝,不过难保别人不会发现蛛丝马迹。”

  “谢王爷教导,婠婠会小心的。”想问的事在心中翻滚,她犹豫再三,终究说出口,“对了,王爷,上次婠婠不是问过萧氏被诛九族那宗大案吗?婠婠有一些疑惑,王爷可否告知?”

  “你想问什么?”

  “上次王爷说萧将军与魏国勾结,犯下通敌卖*国的死罪,铁证如山,是真的吗?”

  “为什么你对萧氏一案这么关心?”楚敬欢笑看着她,眸光却很犀利。

  “因为……早些年,婠婠与萧家小姐相识,因为志趣相投,就结义金兰成为姐妹。”她只能搬出这个理由,“婠婠到金陵时,萧家小姐芳魂已逝,此生不能再见一面,婠婠深感遗憾。”

  “原来如此。”

  “婠婠不明白,萧氏满门忠烈,萧将军更是忠肝义胆、功勋卓著的大将军,怎么会与魏国勾结?那些罪证是真的吗?会不会是朝中有人诬陷萧将军?王爷有何高见?”她见他好像没有起疑,便大胆问道。

  楚敬欢怅惘道:“萧将军确实是我大楚国的忠臣良将,是不是被诬陷的,本王也不知。”

  萧婠婠的心怦怦地跳,问道:“王爷见过那些通敌卖*国的罪证吗?”

  他低声道:“见过。”

  她又问:“王爷可知,那些罪证,是什么人搜集呈给陛下的?”

  他摇头,“那些罪证真伪如何,是否有人诬陷萧将军,本王不知,不过本王相信萧将军不会做出通敌卖*国这类大逆不道之事。”

  她的心凉了,连他都不知道,只怕这世间除了楚连珏知道真相,没有别人了。

  可是,萧氏灭族一案,是震动朝野、金陵,以致举国皆知的大案,楚敬欢怎会不知其中内情?

  假若他知道真相,却不肯对自己说,只怕是不信任自己,故意隐瞒。

  还有一个可能,萧氏获罪,与他有关。

  萧婠婠被这个大胆的猜想吓了一跳。

  “婠婠,在任何人面前,莫再提起萧氏,也莫说你与萧家小姐是结义金兰的姐妹,否则便有杀身之祸。”楚敬欢告诫道。

  “婠婠知道了。”

  “近几日后宫不是在传沈墨玉去御书房的事吗?你怎么不问?”他笑问。

  “婠婠不问,是因为,婠婠相信沈墨玉,也相信王爷。”她坐在他大腿上,搂着他的脖子,柔婉地笑,“既然王爷这么说,婠婠就问,沈墨玉去御书房,究竟是为了沈墨兮,还是为了王爷?”

  “本王不知。”楚敬欢奸诈地笑。

  “王爷好坏。”

  “她确实向沈大人问了沈夫人的病情,不过本王觉得她另有意图。”

  “什么意图?”

  他但笑不语,萧婠婠也笑,心中雪亮。

  虽然沈墨玉身在后宫,是楚连珏的妃嫔,却心系燕王,楚敬欢。

  秋风瑟瑟,夜凉如水。

  千波湖畔,站着一男一女,衣袂飘拂。

  今夜,凌立不当值,只着一袭青袍,“后宫不是人待的地方,娘娘是否想过外面的天高云淡?”

  萧婠婠缓缓道:“从进宫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此生此世无法离开宫廷。”

  “可以的,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效法……”他劝道,有些焦急。

  “凌大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一直暗中保护我,可能我不会活到现在。”她打断他,“我只能说,这辈子,我不是为自己而活,有些事,我必须办成。”

  “你有什么难事可以告诉我,我会帮你。”

  “没用的,谁也帮不了我。”

  “告诉我,什么事?兴许我能给你一点建议。”凌立失控地握着她的双臂。

  “别这样……”萧婠婠拿开他的手,“被人看到了,就说不清了。”

  他放开她,难掩失落,“好,我不勉强你,不过你记住,我永远等着你;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就为你赴汤蹈火;你需要我舍弃一切,我就为你舍弃功名利禄。”

  她很感动,却无法让他从这段无望的感情中自拔,“凌大哥,我只是希望你开心。”

  凌立定定地望她,“你开心,我就开心;你快乐,我就快乐。”

  忽然,他眉宇一蹙,面色微变。

  须臾,萧婠婠听见疾速奔走的脚步声,好像有很多人。

  二人转眸四望,浓密的夜色下,执刀侍卫围拢而来,约有数十人。

  这是怎么回事?

  凌立上前两步,将她护在身后,扬声道:“做什么?不知道我是谁吗?”

  无人应答。

  萧婠婠心生不祥之感,莫非有人故技重施、置自己于死地?

  片刻之后,侍卫自行散开,火光亮处,两个女子款款走过来,婀娜多姿,气势惊人。

  皇后杨晚岚,皇贵妃林舒雅。

  萧婠婠顿时明白,这二人联手整死自己。

  “凌玉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与别的男子行苟且之事。”杨晚岚开门见山地喝道。

  “嫔妾没有,嫔妾与凌大人……只是偶然相遇,在这里闲聊两句。”萧婠婠解释道。

  “你无须狡辩,本宫的人盯你们不少时日了。你与凌立早就有苟且之情,如今趁陛下不在,又做出淫*乱宫闱之事,不知廉耻。”林舒雅轻蔑道,“来人……”

  “二位娘娘莫误会,卑职与贵妃娘娘虽是旧识,却清清白白,今夜只是偶遇,并没有其他。”凌立镇定道。

  “这么多人都看见了,总不是本宫与皇贵妃冤枉你们吧。”杨晚岚冷冷道。

  “皇后娘娘,无须跟他们废话。众人听令,贵妃凌玉染与凌立淫*乱宫闱,论罪当诛。”林舒雅脆声下令,“格杀勿论!”

  “且慢!”在侍卫上来之前,萧婠婠扬声道,从怀中取出皇后金印,抬着手臂,让众侍卫看清楚,“这是陛下离京前交给本宫的金印,后宫由本宫掌理,若有人犯上作乱,本宫就依律处决。本宫给你们一个机会,听命于本宫的,本宫既往不咎,绝不秋后算账。”

  侍卫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抉择。

  杨晚岚和林舒雅看见那金光闪闪的皇后金印,不敢置信,咬牙切齿,愤恨不已。

  凌立嗓音冷沉,“陛下离京前夕也给我一道密诏,倘若后宫有人兴风作浪、犯上作乱,我便可先斩后奏。”

  “反了反了!”林舒雅气急败坏,“凌玉染,那金印明明在坤宁宫,怎会在你手中?必定是你让凌立去偷的。你偷盗皇后金印,罪该处死!”

  “本宫是皇后,众人听本宫号令。”杨晚岚喊道。

  “皇贵妃娘娘,莫血口喷人!坤宁宫守卫森严,倘若金印在坤宁宫,皇后娘娘定会好好保管,岂会那么轻易地被人偷了金印?”萧婠婠冷笑,“金印在本宫手里,本宫就是后宫的主人,众人听本宫号令。”

  “你们狼狈为奸,偷了金印,罪大恶极,来人,格杀勿论!”林舒雅怒道。

  “谁敢上前,就是以下犯上!”凌立抽出腰间佩剑,剑锋森白。

  侍卫不知道应该听谁的命令,看来看去,迟疑不决。

  林舒雅再次喝道:“陛下生死未卜,朝政由燕王暂摄,朝中大臣以杨氏和林氏为首,你们应该听谁的,还不清楚吗?”

  这句话的用意很明显,萧婠婠与凌立在朝堂上没有靠山,即使有皇后金印又如何?假如陛下真的不能归朝,这大楚国的主人就要换人了。而杨氏和林氏是朝中重臣,皇后和皇贵妃就算不是当朝后宫的妃嫔,也有杨、林两家当靠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而萧婠婠与凌立,孤立无援。

  林舒雅再次下令,侍卫蜂拥而上,刀剑相见,将他们围困在中间。

  凌立举剑迎敌,刀光剑影中,牵着萧婠婠的手,左闪右避,试图突破侍卫的包围圈。

  虽然侍卫的身手粗劣,但胜在人多势众,群攻之下,他迟早会疲于应付。

  再者,他还要保护她,不让她有丝毫损伤,如此一来,他很难施展高强的武艺。

  刀光纵横,杀气弥漫。

  萧婠婠闻到了热血的腥味,血珠子在眼前飞来飞去,被砍断的手臂飞起又落下;她被他拽过来、拽过去,时而左右闪避,时而前俯后仰,晕乎乎的。

  血染秋夜,满目杀戮。

  她看见,杨晚岚和林舒雅站在火光下得意地笑,那阴谋得逞的笑染了鲜血一般,阴冷骇人。

  楚连珏为她想了很多,将皇后金印交给她,让她在危急时刻自保,也保护楚文朗;还让凌立暗中保护她,可是,千算万算,还是算漏了,他会被魏军俘虏,金陵变天。

  今夜,她就要死在她们手里么?

  燕王会救自己么?

  **会有转机吗?

  第72章一腔思念凌立杀红了眼,一招一式绵绵不绝地使出,竭力杀光所有侍卫,可是,双拳难敌众手,他总有力竭的一刻。//百度搜索看萧婠婠被他的力道带到左边,忽然看见,闪烁的刀光逼来,划过他的臂膀丫。

  之后,嗜血的刀锋不是刺进他的身躯,就是划破他的肌肤,鲜血四溅。

  她的脸上,沾染了他温热的鲜血。

  他伤痕累累,可全然不顾身上的伤痛,依然护着她,不让她受伤,依然屹立不倒,与侍卫力拼到底。

  “凌大哥……”萧婠婠再无法无动于衷,“不要管我,你快走。”

  “我没事。”凌立深情地看她,低声道,“此生你我不能在一起,死在一起,也是我心之所愿。”

  她想掰开他的手,可是他握得更紧了。

  心痛如割。

  凌大哥,你的情,我如何酬谢?如何偿还媲?

  “杀!”林舒雅阴毒地笑,“杀了这对狗男女!”

  凌立抱着萧婠婠,遮挡了所有的刀锋,不让她有任何损伤。

  她泪流满面,在心中发誓:林舒雅,我萧婠婠第二次发誓,有生之年,你加诸我身的,我必定十倍奉还。我会等,等到一个好时机,等到你饱受折磨、生不如死的那一刻。杨晚岚,我也不会放过你!

  突然,暗夜中响起嘈杂的喧嚣声,有凌乱的脚步声,也有隐隐的马蹄声,更有遥远的喊杀声。

  怎么回事?

  林舒雅和杨晚岚也发觉了不妥,转身四望。

  侍卫们停下来观望,萧婠婠感觉抱着自己的凌立慢慢松开手臂,于是微微一挣,他软倒在地。

  “凌大哥……”她抱起遍体鳞伤的他,泪水簌簌而落,滴在他的身上。

  “莫哭……我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凌立艰难地说着,满面血水,眸光颤颤。

  “你不会有事的,凌大哥,答应我,不要离开我……要撑着,宋大人会治好你的伤……”

  “死了……也好,无须牵肠挂肚了……只是……往后你自己保重……”他有气无力地说,声音越来越弱。

  “我不许你死……你要撑着……”萧婠婠哭道,声音沙哑。

  凌立慢慢闭上眼睛,永远闭上了眼睛……她希望,他只是累了,稍后还会醒来。

  泪眼模糊,她抱着他,哭得伤心欲绝。

  “杀!”林舒雅阴毒地笑,“杀了这对狗男女!”

  凌立抱着萧婠婠,遮挡了所有的刀锋,不让她有任何损伤。

  她泪流满面,在心中发誓:林舒雅,我萧婠婠第二次发誓,有生之年,你加诸我身的,我必定十倍奉还。我会等,等到一个好时机,等到你饱受折磨、生不如死的那一刻。杨晚岚,我也不会放过你!

  突然,暗夜中响起嘈杂的喧嚣声,有凌乱的脚步声,也有隐隐的马蹄声,更有遥远的喊杀声。

  怎么回事?

  林舒雅和杨晚岚也发觉了不妥,转身四望。

  侍卫们停下来观望,萧婠婠感觉抱着自己的凌立慢慢松开手臂,于是微微一挣,他软倒在地。

  “凌大哥……”她抱起遍体鳞伤的他,泪水簌簌而落,滴在他的身上。

  “莫哭……我不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了……”凌立艰难地说着,满面血水,眸光颤颤。

  “你不会有事的,凌大哥,答应我,不要离开我……要撑着,宋大人会治好你的伤……”

  “死了……也好,无须牵肠挂肚了……只是……往后你自己保重……”他有气无力地说,声音越来越弱。

  “我不许你死……你要撑着……”萧婠婠哭道,声音沙哑。

  凌立慢慢闭上眼睛,永远闭上了眼睛……她希望,他只是累了,稍后还会醒来。

  泪眼模糊,她抱着他,哭得伤心欲绝。

  他的付出与情意,除了感动,她觉得很内疚,如今他为自己而死,她怎能不难过、不悲痛?

  “杀了她!”林舒雅喝令。

  雪白的刀光闪闪烁烁,萧婠婠无动于衷,既然命该如此,也无须强求活下去。

  一个侍卫缓缓扬刀,她等待着那致命的一刀。

  就在刀锋落下之际,静寂中传来一道饱含怒火的喊声:“住手!”

  她听见这道声音,感到一种久违的熟悉。

  转首望去,她看见一人从战马上下来,疾步奔来,站在林舒雅、杨晚岚对面,俊眸怒睁,“谁敢杀她!”

  萧婠婠惊呆了,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皇宫?他不是被魏军掳了吗?不是生死不明吗?

  他身穿一袭墨色战袍,昏红的光影中,他白皙的俊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冷峻。

  “原来是凤王。”杨晚岚有些惊讶。

  “凌贵妃与侍卫副统领淫*乱宫闱,本宫只不过为陛下肃清后宫。”林舒雅冷嗤一笑。

  楚连沣看萧婠婠一眼,俊眸微缩,“假若本王执意保她一命呢?”

  林舒雅斜勾唇角,“只怕王爷保不了。”

  话音方落,大批弓箭手从黑暗的远处疾速奔来,列成两排,森冷的箭镞对着所有人。

  那些侍卫面面相觑,随后横刀在前,与弓箭手对阵。

  “王爷,这是做什么?”杨晚岚有些惊慌。

  “莫非王爷想犯上作乱?”林舒雅犹为镇定。

  “从今夜开始,这皇宫,这大楚江山,由本王做主。”楚连沣嗓音清朗,身姿笔挺,目光冷肃,颇有王者之气。

  众人大惊,林舒雅和杨晚岚更是花容失色,说不出话来。

  萧婠婠没想到救自己的人是凤王,更没想到他有如此野心,夜袭皇宫,篡夺皇位。

  楚连沣变了,虽然还是那副皮囊、那张俊脸,可是,他不再清逸洒脱,反而给人一种咄咄逼人的凌厉之感。

  林舒雅气愤难当地说道:“王爷,你竟敢谋朝篡位?”

  杨晚岚怒道:“陛下只是被魏军俘虏,并没……王爷怎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楚连沣扬臂,战袍掠起,朗声道:“有何不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皇兄落在魏军手中,凶多吉少,本王继承皇位,乃天命所归。”

  有点狂妄,有点豪迈。

  他冷冽道:“你们是皇兄的后妃,本王不会对你们怎么样,但是,假若你们不知好歹,在后宫兴风作浪,本王不会念及叔嫂之情。”

  林舒雅和杨晚岚气得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他走过来,想扶萧婠婠起来,她的脸上残留着泪痕,求道:“王爷,救救凌大哥……”

  “好,本王命人救治他,本王送你回去。”楚连沣温柔道,让她松开凌立。

  “一定要治好凌大哥……”萧婠婠恳求道,泪水再次涌出。

  楚连沣吩咐下去,扶她上马,驰马离去。

  马蹄声远,林舒雅和杨晚岚看着他们没入夜色之中,满目不甘,满腔怒火。

  送她回景仁宫,楚连沣吩咐宫人好好伺候,安慰她两句就走了。

  这一夜,萧婠婠睡得并不好,被噩梦纠缠到天亮。

  蓝飞雪和碧蓉说,皇宫已经落入凤王的手中,凤王俨然是位尊九五的皇帝,夜宿乾清宫,在御书房处理朝政,而文武大臣纷纷求见,似乎并没有微词。

  昨夜,她与凌立在千波湖畔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而楚连沣率军夜袭皇宫,以三万骑兵掌控了皇宫。萧婠婠觉得凤王的谋朝篡位并非这么简单。

  其一,凤王不是被魏军军俘虏了吗?为什么突然出现在金陵?

  其二,凤王在军中历练,却没有部属与兵权,他的三万骑兵是什么人借给他的?

  其三,皇宫守卫森严,侍卫五千,加上各个宫门屯兵总计两万,虽然不敌三万骑兵,但也不可能不堪一击,必定是凤王在宫中有内应,里应外合之下,凤王才轻易地攻进皇宫,没有大范围的杀戮,没有血流成河。

  其四,骑兵入城,夜袭皇宫,这些惊人的举动势必有很大的动静,燕王不可能得不到任何风声,也不可能任凭凤王做出篡位之事。

  凤王若要一举成功,首要的就是扫除燕王这个障碍。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燕王是不是出事了?

  想到此处,她担心燕王的安危,心,揪在一起。

  她想找张公公问问,张公公倒是先来到景仁宫,偷偷对她道:“眼下形势不明,你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想问燕王眼下的情况,她刚要开口,张公公又告诫道:“主人要你留在宫中,主人另有安排。”

  萧婠婠终究没有问出口。

  只能找燕王在宫中的耳目苏公公了。

  苏公公望望四周,道:“这几日金陵风声鹤唳,奴才也联系不上王爷,锦画姑娘来了一趟,说王爷抱恙在府,足不出户。”

  “抱恙?怎么回事?”她着急地问。

  “这还不明白?陛下生死不明,王爷暂摄朝政,凤王行谋逆篡位,最大的阻碍就是王爷,自然要先控制王爷,让咱们王爷无力朝政。”

  “凤王如何控制王爷?”

  “锦画姑娘没有说,依奴才之见,最简单的就是药物控制,将王爷软禁在王府,重兵把守。”

  “可是,王爷不可能毫无察觉……王爷不是手握重兵吗?王爷可以下令起兵,阻止凤王……”

  “三万骑兵进驻城中已经扰民,闹得鸡飞狗跳,老百姓怨声载道,王爷再下令京郊的屯兵进城,万一打起来,那不是生灵涂炭?王爷仁善,自然不会这么做。”

  萧婠婠想想也是,燕王从大局着想,就算自己被软禁,就算凤王夺了皇位、江山,他也不会起兵,在金陵引起一场大屠杀。

  那么,凤王何时才会放了燕王?

  她万万想不到,凤王竟然是最有野心的那一个。

  最后,苏公公道:“娘娘不必忧心,王爷一世英名,不会有事的。凤王也不是嗜血之人,不会残害宗室、宫眷,娘娘先在宫中等候消息。”

  也只能如此了。

  文武大臣纷纷上疏,圣上不幸蒙难,为魏军俘虏,然国不可一日无君,奏请凤王登基,继承国朝基业,统摄朝政,营救圣上。

  让人不解的是,在这些上疏的朝臣中,杨政与林文钧是第一个呈上奏疏的。

  他们背弃旧主,奉迎新主,这嘴脸变得可真快。

  拥立有功,他们仍然是当朝重臣,在金陵权势无两。

  八月初五,凤王楚连沣在奉天殿登基,改元景和。

  在奉天殿的登基大典上,出现了一个远离金陵多年的宗室王爷,绍王。

  神宗朝时期,绍王楚荣璟突然奏请神宗,云游四海,快意江湖。

  想不到,绍王回京之时,竟然是在这个微妙的时刻。

  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朝新气象,楚连沣登基后,无论是朝堂,还是后宫,却都没有变化。朝堂上,杨政与林文钧领袖群臣俯首叩拜,虽然也有部分朝臣托辞不上朝,却也无伤大雅。后宫中,楚连珏的后妃无须搬迁,保持不变。

  萧婠婠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登基三日后,夜阑深深,楚连沣终于来到景仁宫。

  宫人战战兢兢地伺候着,不知道新皇是一个什么脾性的皇帝。

  萧婠婠挥退所有宫人,他牵着她的手走进寝殿,她的心一直打鼓,忐忑不安。

  此时此刻的楚连沣,早已不是当初风流任性、俊美洒脱的凤王,而是身穿龙袍的皇帝,十足的王者风范。

  还是那张俊俏的脸,还是那双桃花般的眸,然而,他的眉宇刻满了人世变幻无常的痕迹与皇家至尊权柄的诱惑。

  “陛下刚刚登基,想必政务繁忙,还是早点回殿歇着吧。”她柔声道。

  “朕想看看你。”他看着她,双掌握着她的双肩,轻轻地拥她入怀。

  她挣扎,他越抱越紧,嗓音低沉,“玉染,你知道吗?在军中每一夜,朕总会望着天上的繁星,想着你的一颦一笑。从第一次见面,到最后一面,朕回忆了无数次,越想就越忘不掉你。”

  萧婠婠震惊,没想到他对自己竟然怀有这样的深情。

  他与贤妃有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与自己,只是荒唐的利用与被利用,算计与反算计。

  楚连沣的掌心摩挲她的背,“朕也不知,何时开始,你已深入朕的心。在边境军营,朕才知道,朕爱过轩儿,也爱你。轩儿已去,今生今世,朕能拥有的,只有你,因此,朕发誓,朕一定会回金陵,把你抢回来。”

  “可是,我已是贵妃……”她觉得,这个胸膛很陌生,陌生得令她不安。

  “朕不管,朕也不在乎,只要余生有你,只要你伴朕走完这一生。”

  “你已是陛下,万事需以国事为重,以社稷为重,以大局为重,不可意气用事。”

  楚连沣松开她,一双俊眸水光潋滟,漾着动人的情丝。

  他坚决道:“既然朕是陛下,朕的后宫是朕说了算,任何人也不能阻止朕。”

  萧婠婠大惊,“我配不上你,陛下三思……”

  他微微一笑,那深沉而情意绵绵的眸光令人沉醉,“朕不介意,你又何须介意?”

  昏红的光影中,深情厚意缓缓流淌。

  他凝视她,眸光痴迷,她低头,他的唇落在她的眉心。

  柔软的唇从她的鼻尖滑过,她的下颌被他抬起,他们的唇贴合在一起。

  佳人在怀,楚连沣一震,吮吻这朝思暮想的双唇,尽付一腔思念。

  萧婠婠不想这样,不想再与第三个男子有肌肤之亲,她左闪右避,试图推开他,然而,他的双臂越缠越紧,他的吻越发激烈、深沉。

  他扣住她的后脑,不让她动来动去,严严实实地吻住她。

  巧舌突破防线,他吮吻她的清甜,千般沉醉,万般痴缠。

  她看着他沉迷的神色,脑中闪过一个个念头,心中沉甸甸的。

  楚连沣终于放开她,双眸含笑,脸上漾着幸福。

  “陛下还是早点回去吧,免得招人话柄。”萧婠婠窘迫道。

  “朕不怕。”他揽着她的腰肢,“朕想抱着你睡。”

  “陛下,万万不可……”她眉心一蹙。

  “莫担心,待你册封的那夜,才是你与朕的洞房花烛之夜。”

  “册封?”她早已料到,他会这么做。

  “嗯,朕想好了,纵然所有人都反对,朕也会册封你。”楚连沣的眸中闪过一抹凌厉。

  “我是你皇兄的贵妃,怎能再嫁你?”

  “朕说可以就可以,你无须担心。”

  他拉她坐在床榻上,“往后,朕夜夜来景仁宫陪你,好不好?”

  她嗔笑,“不好。”

  他揽着她的身,抚触她的雪腮,“那朕也要来。”

  萧婠婠状似随意问道:“陛下,听宫人说,陛下率三万骑兵夜袭皇宫,是真的么?”

  楚连沣颔首,“这三万骑兵,是借的。”

  她正色道:“陛下不是被魏军俘虏了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慢慢道来,原来,他真的被魏军俘虏,被魏人折磨了几日几夜。有一夜,一些黑衣人夜闯营地,救了他。救他的人,是绍王楚荣璟。

  楚荣璟与他悄悄地回到金陵,听闻陛下楚连珏被魏军俘虏,于是暗中部署,软禁燕王,夜袭皇宫,谋朝篡位。

  三万骑兵,是楚荣璟的杀手锏。他们断定,燕王为了城中百姓,不会在金陵大开杀戒,于是堂而皇之地召三万骑兵进城,以重兵夺宫。

  当然,他的说辞不是这样的。

  虽然楚连沣说得很简略,但萧婠婠听得出,这一切应该是楚荣璟筹谋多年的阴谋。

  一个远离金陵的宗室王爷,怎么会有三万骑兵?怎么会在这个多事之秋突然回京?

  楚荣璟与楚敬欢同辈,是宗室子弟,楚连沣是子侄辈,是否听命于楚荣璟?

  其实,楚荣璟可以自立为帝,何必找一个傀儡?

  这场宫廷政变,有着多么惊人的内幕与真相!

  楚连沣的掌心贴着她的腮,“玉染,朕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只要你在朕身边,朕做任何事,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

  “陛下可曾想过,假若我不会再嫁呢?假若我坚决不屈呢?”

  “纵然你不愿,朕也要得到你的心,朕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爱上朕。”

  “陛下,感情之事,无法勉强。”

  “纵然是勉强,朕也要得到你。”他扣着她的下巴,满目厉色,“总之,朕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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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媚君邀宠萧婠婠柔柔笑着,伸指轻抚他紧蹙的眉头,举止温柔。

  楚连沣面色微缓,“玉染,以前我们在一起,很开心,你不记得了吗?朕相信,你对朕并非全无情意。”

  她道:“一女不侍二夫,陛下可以不理会朝臣、宫人的指戳,甚至可以不理会天下万民的非议,可是,我呢?我做不到两耳不闻。”

  他喃喃道:“朕只是不想失去你。”

  ———丫—

  萧婠婠想去看看凌立,楚连沣却道:“他遍体鳞伤,伤重不治,朕命人好好安葬了。”

  她心中剧痛媲。

  凌大哥,到底是我害死了你;凌大哥,这辈子我怎能安心?凌大哥,对不起。

  凌大哥,害死你的人,我会一个个地收拾。

  这笔血债,我一定会讨回来。

  父亲惨死,萧氏一案,无法得知真相,她完全可以离开皇宫,从此海阔天空。

  可是,心中有恨,她还不能离开,她要害死凌立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再者,燕王被软禁,不知以后会如何,她心中牵挂,无法潇洒地离去。

  楚连沣勤于政务,颇有作为,宫人却在私下里说,陛下如何处理政务、如何批阅奏折,都依照绍王的意思来办。叔侄俩之间偶有争吵,传出御书房,宫人都听见了。

  萧婠婠再也没有怀疑,楚连沣这个皇帝,只是傀儡。

  过了几日,朝臣上奏,新皇登基,理当册立中宫。

  宫人议论纷纷,朝中大臣分成两派,一派支持册立杨政次女杨晚云为后,一派支持册立林文钧三女林舒雪为后,两派争论不休,甚至在奉天殿上大吵,不成体统。

  宫人私下说,无论是前朝,还是新朝,这中宫之位,还是杨氏和林氏在争。

  萧婠婠明白了,杨政和林文钧之所以这么卖力地拥立楚连沣登基,只怕还有这一点的考虑。

  拥立有功,新君就会册立他们的女儿为皇后,他们在朝中的势力就更加巩固了。

  一夜,楚连沣来看她,愁眉苦脸,对她道:“杨晚云,林舒雪,朕真的不知立谁为后。”

  她开玩笑道:“既然无法选,那就册立两个皇后。”

  “哪有两个皇后的?”他含笑瞪她。

  “那真是没法子了。”

  “两个皇后……”他的俊眸忽然一亮,“二者选一,无法选,那就来个第三种选择。”

  “陛下有主意了?”

  楚连沣纠结的眉宇终于舒展开来,“嗯,朕知道该怎么选了,还是你提醒了朕。”

  她淡淡一笑。

  他离去之后,张公公进入大殿,恭敬地行礼。

  萧婠婠心知他亲自来此必有重要的事,于是看看外面有无闲杂人等,吩咐宫人不得擅闯。

  张公公低声道:“陛下登基后,时常来景仁宫,看来陛下真的喜欢娘娘。”

  她淡淡不语。

  “主人有命,你还需留在宫中,为主人效命,媚君邀宠。”

  “一女不侍二夫,我怎能再嫁?”

  “有何不可?陛下不介意,娘娘介意什么?”张公公道,“这是主人的命令,你敢违抗?”

  “我不是违抗,而是……就算陛下不介意,朝臣也不会让陛下做出这等荒唐之事。”萧婠婠辩解道。

  “这一点,你无须担心,主人会安排。娘娘别忘了,你还有杀父之仇没有报,还有朝中奸臣没有查出来。”

  “前朝陛下被魏军俘虏,我想查,也查不到了。”

  “只要你抓住陛下的心,宠冠后宫,为主人办事,主人就广派人手为你查明真相。”

  “真的吗?”

  “主人一言九鼎,说过的话不会食言。”

  萧婠婠看着张公公状似无欺的神色,终究应允。

  唯今之计,只能如此。

  父亲被诬的罪名,一定要洗脱,即便不能手刃楚连珏,也要还父亲一个清白,为萧氏讨回一个公道。

  假若给她一个机会,可以亲自手刃,她下得了手吗?她会亲手杀死曾经喜欢过的楚连珏吗?

  不知道,她无法想象。

  楚连珏被俘,她担心他的安危,希望他安然无恙,平安归来。

  楚敬欢被软禁,她担心他的安危,希望他好好的,更希望他能扭转乾坤。

  她不知道比较担心哪一个,只知道,想起楚敬欢的次数似乎比较多。

  决定了媚君邀宠之后,萧婠婠对待楚连沣的态度就变了,几许温柔,几许恩爱,好像她真的喜欢他。

  楚连沣欣喜于她的转变,几乎每日都来景仁宫坐坐,完全不理会宫人的议论与朝臣的劝谏。

  登基十日后,他下诏,册封凌玉染为皇后,册封杨晚云、林舒雪为皇贵妃。

  这道诏书,在朝堂和后宫引起轩然大波。

  奉天殿上,群臣反对,皆道:凌玉染乃前朝贵妃,册为皇后,于礼不合。

  更有耿介的大臣在大殿直斥陛下:中宫乃母仪天下的国母,怎能册封前朝贵妃为后?这是败坏大楚国的律法,这是违背人伦纲常,会让天下万民议论、怒骂。

  还有大臣道:陛下乃万民之表率,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为臣民效法,陛下册封前朝贵妃为后,岂不是鼓励天下万民娶兄嫂为妻?如此一来,我朝就如同蛮夷一样,人伦既丧,纲常毁灭。

  朝堂一片叫嚣声,后宫也是议论声声,甚嚣尘上。

  绍王一反众议,道:我大楚国楚氏先祖乃南疆外族,与中原汉族不一样,我楚氏男子,可娶继母为妻,也可娶兄嫂为妻,只有你们中原汉族,才有这么多的条条框框与臭规矩。

  大殿上,绍王单挑群臣,从议论到大吵,足足吵了两个时辰,没有赢家,也没有输家。

  反对册封凌玉染为后的大臣,自然是以杨政和林文钧为首。

  翌日,不知怎么回事,这二人不再出声反对,那些唯他们马首是瞻的朝臣,大多也不敢出声。

  萧婠婠不知道绍王为什么支持楚连沣册自己为后,照理说,楚连沣一意孤行,绍王不会让他这么做;不过,绍王肯定也不想杨政和林文钧的势力深入后宫,因此,这才同意楚连沣册立自己为后,是这样的吗?

  又或者,绍王与楚连沣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计划?

  册后大典,如期进行。

  一大早,萧婠婠开始梳洗装扮,穿上册后冠服——头戴十二龙九凤冠,身穿深青色翟衣,脸上浓墨重彩,然后前往奉先殿。

  一路上,宫人有些许议论,她没有听见,沉浸于冥想中。

  她在想,楚敬欢知道她成为楚连沣的皇后,会作何感想?是否生气?是否着急?抑或无动于衷?然而,事实是,被软禁的他,即使想要如何阻止,也无法阻止。

  楚连沣已在奉先殿后殿等候,她踏进大殿,止步不前。

  今日的皇帝楚连沣,隆重的冠服在身,头戴冕冠,身穿玄色衮服,褪去了以往的清逸温雅之气,身姿轩昂,王者之气分明。

  他呆呆地看她,目眩神迷。

  他的皇后,身着隆重的皇后冠服,明眸皓齿,脸漾桃红,美得惊人,美得大殿无颜色。

  尤其是那双红眸,红芒流转,正气十足的冠服压下去几分妖冶,使得她多了四分娇媚。

  他就知道,他爱的女子,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是最有母仪天下风范的女子。

  楚连沣拉住她的手,含笑望着她,一起走过去。

  没有人捣乱,没有意外,祗告先祖之后,大典结束。

  这夜,是他们的洞房花烛之夜。

  这夜,他以为得到了她,与她缠绵半夜,缱绻情深。

  这夜,她躺在他的身侧,千头万绪,心中惆怅,想着的是楚敬欢。

  册后大典的次日,是杨晚云和林舒雪的册妃大典。

  杨晚岚搬至储秀宫,萧婠婠住在坤宁宫,林舒雅搬至长春宫,让出永寿宫。

  杨晚云赐居景仁宫,林舒雪赐居永寿宫,同为平级皇贵妃,开国朝之先河。

  册妃大典之后,二妃来坤宁宫请安,行八拜礼。

  萧婠婠坐在宝座上,让她们免礼,不必拘束。

  楚连沣驾临,笑道:“今日是梓潼第一日接见二妃,朕来瞧瞧。”

  “往后陛下多去永寿宫、景仁宫走走。”萧婠婠笑道。

  “皇后娘娘美艳无双,嫔妾那比得上娘娘天人之姿,陛下该来坤宁宫。”林舒雪抿唇一笑。

  “没错没错,陛下与皇后娘娘是天作之合,让人羡慕得紧。”杨晚云接口道。

  “朕不希望朕的后宫有人兴风作浪,更不希望搞得乌烟瘴气,二妃与皇后和睦相处便是,假若有人心怀鬼胎,朕不会客气。”楚连沣笑眯眯地说道,语气却是极重。

  “陛下说笑呢,陛下政务繁忙,还是先去御书房吧。”萧婠婠赶忙道。

  三人恭送他离去,林舒雪和杨晚云脸上的微笑渐渐凝固。

  再闲谈几句,她们也告辞回去。

  萧婠婠不知道,她们会不会出手对付自己。

  这夜,用过晚膳不久,她看着蓝飞雪和碧蓉给楚文朗沐浴,看着一岁多的朗朗开心地玩水、笑个不停,想起了嘉元皇后。嘉元皇后一定想不到,自己会成为楚连沣的皇后。

  数日之前,她答应楚连沣,成为他的皇后,不过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楚文朗从小跟着她,已经离不开她,她要继续带着他,直至他长大。

  他反对,说可以将楚文朗交给亲娘林舒雅抚养。

  她不138看書蛧朗不认亲娘,只认自己,如果看不见自己,就会哭闹个不停。

  她说,假若楚文朗不跟着她住在坤宁宫,她就不会成为他的皇后。

  他只能应允。

  朗朗叫她“姨姨”,却将她当作娘,很依赖她。

  看着看着,萧婠婠想起了楚连珏。

  楚敬欢会派人救楚连珏回来的吧,不知道楚连珏是否还活着。

  忽有御前公公来传话,楚连沣让她去千波台。

  她让公公回去传话,说稍后就去。

  她哄朗朗睡觉,今夜却不知怎么的,他很兴奋,要她讲故事。

  讲着讲着,她自己也昏昏欲睡,不得已起身穿衣,前往千波台。

  秋夜风凉,枝叶婆娑,宫灯的光影被风晃了一地。

  来到千波台,萧婠婠示意宫人不要禀报,自己走上顶台。

  蹑手蹑脚地拾级而上,不发出声响,却在最后四五阶之际,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凌玉颜。

  “陛下,妾身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子,凌玉颜。”凌玉颜的嗓音娇滴滴的,媚人筋骨。

  “你既是皇兄的妃嫔,就回去吧。”楚连沣冷淡道。

  “姐姐也和玉颜一样嘛。”凌玉颜娇蛮道,“玉颜服侍陛下饮酒……”

  她款款地坐在他身侧,端着青花酒杯为他侍酒。

  楚连沣任由着她,饮了两杯酒,道:“你想效法娥皇女英?”

  她柔声道:“陛下英明,玉颜虽与姐姐一样,曾为前朝妃嫔,不过玉颜并不像姐姐那般受宠……迄今为止,玉颜还是处子之身。”

  说着,她低垂了螓首,娇羞不已。

  他饶有兴味地说道:“哦?处子之身?”

  她颔首,随后搂着他的脖子,依在他的肩头,“玉颜从未得蒙圣宠,一直心如止水,陛下登基后,奴婢不知怎么的,对陛下……难以忘怀,朝思暮想,以致夜夜难眠。”

  楚连沣扣住她的下巴,“你想得到朕的宠幸?”

  凌玉颜娇羞道:“玉颜不敢有非份之想,玉颜只希望陛下待姐姐好,偶尔记挂玉颜,玉颜就心满意足了。”

  “如此简单?”

  “玉颜……”她的手揉抚着他的胸,撩拨着他。

  他自斟自饮,任凭她上下其手,双眸渐渐清寒。

  她索性坐在他的腿上,大胆地触吻他的脖子,慢慢往上移,轻触他的脸颊。

  楚连沣仍然没有推开她,就在她的唇即将吻上自己的唇之际,突然推开她。

  凌玉颜跌坐在榻边,见他满目怒色,心慌起来,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怔忪地看他。

  “朕告诉你,娥皇女英,是痴心妄想!”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陛下……”她焦急道,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

  “你是皇兄的妃嫔,朕不会碰你一根毫毛。”

  “可是,姐姐也是……”

  “朕爱她!”

  凌玉颜咬唇,流露出一副倔强、屈辱的样子。

  楚连沣怒道:“还不滚?”

  她站起身,匆匆行礼,然后离去,却在下阶梯的时候,看见面无表情的萧婠婠。她瞪名义上的姐姐一眼,高昂着头,下楼。

  萧婠婠走上来,楚连沣连忙起身拉她坐在锦榻上。

  方才他那句“朕爱她”,她听见了,惊心动魄。

  “陛下怎有兴致来千波台?”

  “秋夜良宵,此处风景独好,我们在这里品酒赏月,岂不妙哉?”他搂着她的纤腰。

  “夜里风凉,陛下当心受寒。”

  他点点头,吻她的香腮,双臂紧收,欲吻她的唇。

  她侧首避开,推着他,他不得不放开她,“方才你都听见了?玉染,你是否怪朕……”

  萧婠婠摇头,“陛下心意,臣妾没有异议。”

  楚连沣迟疑地问:“你想要朕宠幸玉颜?”

  她柔然一笑,“陛下有何心意,只管去做,无须问臣妾。”

  “玉颜是皇兄的妃嫔,朕怎会将她纳入后宫?”

  “臣妾也是……”

  “你不一样,朕唯一想要的,只有你。”他凝视她,眸光深深,“玉染,朕要让你明白,朕有锦绣后宫,但后宫只有你一人;朕有如画江山,但江山不及你。朕坐上这个皇位,只是为了能够完全拥有你。”

  这个瞬间,萧婠婠呆了,被他深情入骨的话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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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位尊中宫千算万算,她没算到他对自己的爱竟然这般刻骨深沉,没算到这场宫廷政变、皇位更迭的起因竟然是自己。

  可是,她无法回应他的爱,无法酬谢他,她早已没有了心,有的只是利用、算计。

  她很惭愧,很卑鄙,很坏,他付出了所有,她却利用他,算计他。

  怎么办?

  楚连沣以为她被自己感动了,继续道:“与皇兄公平竞争、争夺你的那些日子,朕与你在一起,很开心,很快乐,那种感觉,就连轩儿也无法给朕。后来,朕在北疆,才明白,这就是爱。朕爱过轩儿,后来爱上了你,玉染,朕夺了江山、夺了皇位,只为你。丫”

  凌玉颜遣宫人来传话,说有要事与萧婠婠说,假若她不去,后果自负媲。

  用过晚膳,萧婠婠前往千波台。

  她知道,凌玉颜所谓的“要事”,无非是为两日前楚连沣不成这件事。

  凌玉颜按耐不住,急于往上爬,那么她姑且看看凌玉颜如何出招。

  吩咐宫人在下面候着,她踏上千波台,看见一人临风而立,望着夜色下的平静湖波。

  夜风吹来,粉纱黄幔缓缓飘飞,他转身,冷峻的脸膛被昏暗、影绰的光影笼罩。

  看见她的瞬间,他紧绷的脸有点缓和,微微弯身,“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宋大人不必多礼。”萧婠婠心想,自己再嫁楚连沣,而且被册为皇后,他有何感想?

  “娘娘来此,是有约吗?”宋之轩温和地问。

  “大人呢?”她顿感有异,莫非……

  “微臣以为,有人分别约了娘娘与微臣,却不现身。”他淡淡一笑。

  “她这么做,有何企图?”她渐生不祥之感。

  “此地不宜久留,娘娘还是早些回宫。”

  萧婠婠颔首,“大人能否告诉本宫,玉颜是如何约你来此的?”

  宋之轩眉宇微蹙,“她让宫人送来一封书函,约微臣来千波台,假若微臣不赴约,她就会揭穿……”

  她冷笑,“揭穿本宫的真正身份?”

  他点头,“娘娘妹妹早已不是微臣在杭州所识的凌家二小姐,娘娘务必谨慎。”

  她仿佛闻到一股浓郁的花香,却又不太像花香,“本宫明白,谢大人提醒。大人觉得,本宫的身份有可疑吗?”

  宋之轩目光坦荡,“自微臣进宫当太医,所认识的娘娘就是微臣眼前的娘娘,有何可疑之处?”

  话音方落,他的眼色变了,浓情满溢,看着深爱多年的女子,再也无法压抑深埋的情愫。

  “大人,怎么了?”那股花香消失了,萧婠婠忽然觉得四肢软绵绵的,无力支撑。

  “不好……”他眉头紧皱,面容有些扭曲,似乎很痛苦。

  怎么会这样?

  不,不行!

  他不能做出有违君臣纲常之事,不能冒犯她!

  萧婠婠心跳加速,慢慢软倒,心中奇怪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就在跌倒的一刹那,宋之轩抢步过来,扶她坐在锦榻上。

  “怎么回事?”坐下来,她觉得好些了,可是手足越来越没力了。

  “此处……被人做了手脚。”他的声音因为压抑着什么而显得特别低沉。

  “做了手脚?你怎么了?”萧婠婠眉心紧蹙。

  眼前的女子,正在关心他,对着他温柔地笑……她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无不珍藏在心底,他只在午夜的梦中回忆、回味,而此时此刻,她就在他的眼前,触手可及,他完全可以拥入怀中。

  宋之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竭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做出冒犯她的举动,那埋藏在心底的情愫却在五脏六腑翻涌,仿佛波涛,一浪高过一浪,令他无法自持。

  说不清何时开始,也许早在她还是女史、尚寝的时候,他就不知不觉地喜欢她,喜欢她的沉静聪敏,喜欢她的一举一动……对一个人的喜欢,说不清道不明,喜欢就是喜欢。

  这些年,他看着她从尚寝晋为尚宫,从尚宫到贵妃,一步步得到嘉元皇后与楚连珏的信任与器重,为她高兴,却只能将那份苦涩留给自己品尝。

  今夜,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情愫。

  “本宫先回去了。”萧婠婠低弱道。

  “别走。”宋之轩握住她的双臂,一向清明的双眼如有一团火在烧。

  “大人……放开本宫!”她怒道。

  “你可知,只要你一句话,微臣会为你做任何事。”他的手越发用劲地握着她,“除了杀人放火,微臣可以为你赴汤蹈火。”

  她看到了,他的眼底眉梢,他的脸上,布满了浓浓的情意,她震惊了。

  他是温文尔雅、年轻有为的太医,怎会喜欢自己?

  体内那股无名的大火烧得他神智混乱,终究,宋之轩拥她入怀。

  萧婠婠惊骇地推他,双臂却无力,根本推不开他。

  他抱着她,“微臣只是……想抱抱你,别无所求。”

  “放开本宫……你大胆……”她有气无力地说道。

  “玉染……”宋之轩紧抱着她,闭上眼。

  一生只此一回,死而无憾。

  怎么办?假若被人看见了,她就完了。

  这么想着,萧婠婠听见一道震怒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心魂一震,她惊恐地望过去,楚连沣满面怒容,俊眸中有火欲喷。

  宋之轩惊震地放开她,跪地叩首:“微臣死罪……都是微臣的错,与娘娘无关。”

  萧婠婠忽然觉得手足有力了,好像恢复了正常,“臣妾……臣妾……”

  百口莫辩。

  这一幕,是凌玉颜的心计巧谋。

  太医与皇后在千波台偷情,虽然没有传扬出去,但楚连沣执意赐死宋之轩,将萧婠婠禁足在坤宁宫。两日后,楚连沣改变了主意,削了宋之轩的官。

  凌玉颜以妹妹的身份来看望姐姐,萧婠婠让宫人带她到后苑殿廊。

  “玉颜参见皇后娘娘。”她脆生生的声音里含着些许的揶揄。

  “何须多礼?”

  “也对,如今娘娘被禁足,不能出宫门半步,这坤宁宫如同冷宫。”凌玉颜的俏脸上笑影深深。

  “为什么这么做?”萧婠婠冷声问道。

  凌玉颜拉过她的手,一双漆黑的大眼娇俏地眨着,“姐姐,做妹妹的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

  萧婠婠冷笑。

  凌玉颜道:“那夜在千波台,姐姐也听见了,陛下厉声对玉颜说:朕爱她!姐姐得到两个皇帝的真爱,羡煞旁人,玉颜妒忌得很。再者,玉颜不甘心大好年华在深宫凋谢,这才出此下策,让陛下亲眼目睹心爱的女子与别的男子偷情的精彩戏码。”

  “本宫被禁足,于你有何好处?”萧婠婠出乎意料地平静。

  “你和宋大人偷情,陛下震怒,自然寻求别的安慰,另觅温柔乡。”

  “那也轮不到你。”萧婠婠听宫人说,这两日,楚连沣夜宿在景仁宫。

  “自然轮不到玉颜,不过看着姐姐失势,玉颜开心。”凌玉颜笑眯眯道,“玉颜还有一个主意,可助姐姐重新得到陛下的宠爱。”

  “洗耳恭听。”

  “玉颜可向陛下禀明,那夜玉颜约了姐姐在千波台叙旧,玉颜来晚一步,没想到宋大人多喝了两杯,欲对姐姐不轨。实际上,姐姐并非与宋大人相约在千波台幽会,只不过是碰巧罢了。”

  “果然好说辞,你道陛下会不会相信你?”萧婠婠露出第一抹微笑。

  凌玉颜黛眉微挑,“宋大人也说了全是自己的错,陛下为何不信?事成之后,姐姐为玉颜说几句好话,让玉颜也得蒙圣宠。”

  萧婠婠陡然重声喝道:“宋大人并无得罪你,为何拉他下水?你这样做,不是害了他?”

  凌玉颜一怵,须臾之后,反驳道:“早在十三岁那年,他就羞辱了玉颜。”

  当年,宋之轩拒婚,想必尚且年幼的凌玉颜也觉得是奇耻大辱。

  萧婠婠道:“就算要报复,你也不该这样做。”

  “姐姐这么关心他,难不成……姐姐对宋大人……”

  “混账!”萧婠婠怒喝,“本宫警告你,你别痴心妄想爬上龙榻!”

  “那就等着瞧!”凌玉颜愤恨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就看你的手段厉害,还是玉颜的手段高明!”

  她拂袖离去,萧婠婠摇头叹气,后悔自己太过冲动,说出这样的重话。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有人靠近,萧婠婠警觉地转身,见是张公公,松了一口气。

  张公公问:“娘娘打算如何对付凌玉颜?”

  她觉得很累,“本宫要先想想,对了,公公,那夜在千波台,本宫为何觉得四肢乏力?宋大人怎会……”

  张公公道:“奴才暗中去查过,宋大人也去了千波台,应该也在查。”

  “想必是玉颜做了手脚。”

  “无论如何,娘娘不能失宠,娘娘要想想法子,让陛下回心转意。”

  “本宫明白。”

  张公公走后,萧婠婠望着花苑中傲视秋风的秋菊,望了很久很久。

  越一日,楚连沣开了金口,撤销禁足令。

  然而,他没有来坤宁宫,显而易见,还在气头上。

  在宫内闷了三日,萧婠婠屏退宫人,孤身到御花园散心。

  远远的,她看见前面的亭子里有人,应该是楚连沣和杨晚云。

  二人有说有笑,亲密无间,他搂着她的纤腰,喂她吃食,她娇声软语,喂他饮酒,好不亲昵。

  其实,萧婠婠对楚连沣并无男女之情,看见他与妃嫔在一起,并不觉得伤心难过。

  为了查到父亲被诬的真相,为了争宠,她虚情假意地媚君邀宠,欺瞒他的感情,她一直心存内疚,一直觉得对不起他。他与萧氏一案全无关系,她却利用他的情意,太卑鄙。

  而楚连珏就不一样了,是他下令赐父亲车裂之刑、诛萧氏九族,她利用他,算不得什么。

  楚敬欢呢?也有利用,也有算计,可是,是他先招惹自己的,是他要自己当他的棋子、耳目。她将计就计,反利用他,也不为过,只是,后来,她与他之间,牵扯了太多的感觉与欢情。

  猛地回神,萧婠婠才知道,宫人看见了她,楚连沣和杨晚云也看见她。

  不得已,她来到亭前,福身行礼,“臣妾拜见陛下。”

  “姐姐,陛下兴致正好,姐姐一起来陪陛下赏花。”话虽如此,杨晚云的表情可是言不由衷的。

  “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不等楚连沣开口,萧婠婠快步离去。

  还没想清楚,是否继续欺骗他……她的心揪得紧紧的,内疚得喘不过气。

  可是,夜里,她梦见了凌大哥惨死的样子,梦见他忧伤、痛苦地看着自己,对她说:玉染,你要好好活着……玉染,我不能保护你了,你千万保重……

  从噩梦中惊醒,她香汗淋漓。

  凌大哥,我发誓,一定会让害死你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次日,萧婠婠在尚食的指导下亲自做了秋时进补的膳食与羹汤,端到御书房。

  踏进御书房,她看见楚连沣专注地批奏折,听闻脚步声,他才抬头。

  他的眼中划过一抹惊喜,仅是一瞬,他冷着面容,无甚表情地看她。

  “臣妾亲自做了膳食与羹汤,陛下若不嫌弃,趁热吃吧。”萧婠婠柔柔道。

  “你做的?”楚连沣讶异地挑眉。

  “臣妾不善厨艺,在尚食的指导下做的,假若不合陛下口味,陛下不必勉强。”

  “哦。”他愣愣地看她,心中有些暖意。

  “陛下政务繁忙,臣妾不打扰陛下,先行告退。”她徐徐转身。

  楚连沣看着她款款离去,直至再也望不见那抹朝思暮想的倩影。

  萧婠婠并没有回坤宁宫,而是直接去了他的寝殿,收拾床榻,整理物件摆设,整平他的冠服和龙袍。虽然宫人已做过这些事情,但是她想亲手为他整理。

  留守寝殿的宫人一直劝她,她吩咐他们在外面守着,不要告诉陛下。

  连续三日,她都是先到御书房呈上午膳,然后到寝殿收拾。

  第四日黄昏,楚连沣驾临坤宁宫。

  宫人退出寝殿,他默默地凝视她,她缓缓抬眸,一双眸子红芒闪烁,水光泛动。

  “为什么这么做?”他嗓音暗哑。

  “臣妾只想陛下好好的。”萧婠婠轻声道。

  楚连沣陡然抱她,心绪复杂,有失而复得的欣喜,也有懊悔。

  那夜,他看到宋之轩抱她,而她竟然没有推开,他真的很生气,甚至一度怀疑,他们有不可告人的情愫。

  气消了,他也明白了,她不可能对宋之轩有任何男女之情,他们只是旧识,仅此而已。

  可是,他拉不下脸面先来找她,也想借此让她明白,身为皇后,阖宫瞩目,她务必谨言慎行。

  再者,他故意冷落她,以此试探她是否在意自己,对自己是否真的有情。

  他终于试探出,她对自己有情。

  “是朕不好……朕不该怀疑你……”楚连沣松开她,满目歉意。

  “是臣妾不好,臣妾不该去千波台……不该任由宋大人……”

  “与你无关,宋大人已经查明真相。”

  “真相?”她讶异道。

  楚连沣道出宋之轩查到的真相。

  那夜事发后,宋之轩叩求楚连沣给自己一个为皇后娘娘洗脱“罪名”的机会,楚连沣应允了。之后,宋之轩查出,千波台的粉纱黄幔抹了一种罕见的药粉,这种药粉具有强烈的催情效用,而且,药粉中掺有一种令人筋骨酥软的粉末。夜风吹拂,纱幔迎风飞扬,粘在纱幔上的药粉就飞散开来,身在台上的人就会吸入体内。

  宋之轩对萧婠婠有情,催情效用显著,才会做出一些逾矩的举动。

  萧婠婠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只会筋骨发软、四肢乏力,因此无法推开他。

  这就是楚连沣所看到的那一幕的真相。

  他将信将疑,追问宋之轩为什么他们会同时在千波台。

  宋之轩道:“陛下,有一个人同时约了娘娘与微臣去千波台,目的便是要陛下亲眼目睹那一幕。”

  楚连沣想到了一个人,自己而不得的凌玉颜。

  想不到她的心思这般阴险歹毒。

  “假若你对皇后没有心思,又怎会情不自禁?”他寒声道。

  “微臣承认,微臣对娘娘确有仰慕之心,不过微臣对娘娘绝无半分不敬之心,对陛下绝无半分不忠之心,更绝不会做出逾矩之事。事已至此,求陛下赐微臣死罪。”宋之轩的确是一个坦荡磊落的君子。

  “既然你胸怀坦荡,朕也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继续当你的院判,往后若有不忠不义之举,休怪朕无情。”楚连沣冷声道。

  “谢主隆恩。”宋之轩眉目平静。

  萧婠婠听他道来,心惊肉跳,为宋之轩的大胆而捏一把汗。

  宋之轩胆敢在陛下面前坦言自己的内心与仰慕之情,恰恰表明他心无杂念,对她并没有任何冒犯之心。

  她问:“陛下为什么没有降罪?”

  楚连沣淡笑,“他胸怀坦荡,一派谦谦君子的风度,朕怎能小肚鸡肠?怎能输了气度?朕就让他继续当院判,谅他也不敢在朕的眼皮底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她斜睨他,“陛下就不担心臣妾……”

  “你不会,朕是九五之尊,是俊美无可匹敌的男人,又这般宠你,你怎会看得上旁的男子?”

  “是,陛下英明神武、俊美倾城、玉树临风,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皇帝,哪个女子不是一见倾心?”

  二人相视一笑。

  萧婠婠为他宽衣解带,“陛下,魏军犯境,今岁乃多事之秋,臣妾想去护国寺斋戒上香,为楚国、为陛下祈福,陛下可恩准?”

  他想了想,道:“朕陪你去。”

  她道:“陛下政务繁忙,就让臣妾去吧。再者,眼下金陵人心不稳,陛下出宫只怕不好,为社稷着想,陛下应当保重龙体。”

  楚连沣应允了,吩咐她万事小心。

  皇后鸾驾出行,楚连沣派一千护卫护驾。

  护国寺为皇后准备了一个单独的院落,重兵把守,住持还安排了百来个寺内高手彻夜保护她的安全。

  黄昏,用过斋饭,萧婠婠来到大雄宝殿,跪在佛前,诚心向佛祷告。

  一愿楚敬欢、楚连珏平安无事,二愿查出朝中奸臣,为父亲洗脱罪名,三愿凌大哥灵魂安息。

  两个随侍宫娥跪在她的身后,禁不住睡意的侵袭,时不时地打盹。

  一个时辰后,萧婠婠吩咐她们去灶间做斋饭,去了之后,她们会被人打晕,一个时辰后才会醒来。

  等候的人终于现身,虽然她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会来。

  她等的是谁呢?

  第75章倾尽一腔柔情与上次一样,他从大雄宝殿的一扇小门走出来,一袭黑袍衬托出他的伟岸与轩昂,使得他的气度更加完美无暇,令她屏息。他冷峻的脸膛在烛火通明的大殿上显得那般不真实,仿佛神祗,突然出现,突然消失。

  她呆呆地望着他慢慢走近,痴了一般,移不开目光。

  楚敬欢。

  她不知他如何逃过燕王府的众多耳目、出京来到护国寺,但是她相信,他做得到。

  他似笑非笑地看她,眸光越来越热烈,须臾,他牵着她的手,进了那扇小门。

  原来,这是一间密室,室内只有一张小床、一张木凳、一盏烛火。

  “王爷……”萧婠婠的声音哑了,颤颤地抚触他的脸。

  楚敬欢紧抱着她,越来越紧,越来越紧,好像要勒断她的纤腰,揉碎她的身子。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悬浮的心缓缓沉落,安定下来,觉得之前的煎熬都是值得的,只要他平安无事、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她就安心了。

  他捧着她的脸,默默地凝视,目光比任何时候都要深沉。

  四目相对,眸光微颤,水光摇曳。

  见她一身皇后的装束,楚敬欢心内翻滚媲。

  他的女人,两度变成侄子的贵妃、皇后,教他情何以堪?

  可是他也明白,他不能操之过急,不能逼她。

  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俯唇,温柔地吻她的眉心,她的鼻尖,她的唇瓣,绵绵细雨似的,倾尽一腔柔情。

  春华凋谢,便是夏季的狂风暴雨。

  厮磨,绞缠,气息的交错,唇舌的交战,情丝的纠缠。

  久违的热吻,让他血脉疾行,让她遍体柔软,他们的身躯贴得越来越紧,他们体内的情潮越来越炽热。

  萧婠婠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般想他,他的体味,他的强健,他的爱抚,他的一切……可是,她克制了燃烧的心火,推开他,气喘吁吁地问:“王爷,时间不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楚敬欢坐在小床上,迷恋地抱她。

  “预谋?”

  “绍王与沣儿的预谋。”

  萧婠婠一愣,随即恍然,在他的心目中,想必从来没有当沣儿是大楚国新一任的皇帝吧。

  他的下巴绷得有点紧,“神宗朝,绍王请辞离京,说是云游四海,其实是在各地招兵买马,私造兵器,意图谋反。”

  她惊讶,“绍王为什么谋反?”

  “皇图霸业对宗室每一个人的诱惑,是无法估量的,很多人都无法抵挡那至高权柄的吸引。绍王是皇叔的长子,比本王年长,城府极深,机智多谋,擅隐忍,忍常人所不能忍。这些年,绍王暗中积蓄兵力,待时机成熟,就谋朝篡位。”

  “绍王为什么找陛下当傀儡?”

  “绍王这一支宗族,与帝位无缘,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当皇帝。陛下被魏军俘虏,他暗中救出沣儿,拥立沣儿坐上皇位,以控制沣儿来把持朝政。可以说,眼下的金陵,是绍王的囊中物。”楚敬欢的黑眸沉如深渊,渊底似有旋风呼啸。

  萧婠婠担忧地问:“王爷如何受制于人?眼下可有危险?”

  他的眼神寒如冰,“本王没事。绍王早在本王的府中安插了耳目,与沣儿秘密回京后,在本王的膳食中下药,让本王整日昏昏沉沉、神智混乱,待本王发觉,已经来不及,没有解药,不出三日就会一命呜呼。”

  因此,他只能受绍王胁迫,燕王府也落入绍王的手中。

  她忧心忡忡地问:“王爷现下还未服解药?”

  他摇头,“本王无碍,死不了。”

  “陛下被魏军俘虏,可有消息?”

  “陛下暂无性命之忧。”

  “王爷不会让绍王继续把持朝政吧,有何打算?”

  “此事须从长计议,婠婠,沣儿待你不错,你暂且安心当他的皇后,本王会设法救你。”

  “婠婠没事,婠婠等着王爷肃清朝野、还大楚国清平的那一日。”

  他们深深凝望,在彼此眼中看见了自己小小的人影,也看见了彼此的浓情。

  犹豫了再犹豫,萧婠婠终究道:“王爷,婠婠学过针灸,假若王爷信得过婠婠,就让婠婠为王爷解毒。”

  楚敬欢愕然,“你懂医术?”

  她道:“婠婠不懂医术,婠婠学过两年针灸,懂得如何以针灸解毒,就让婠婠试一试吧。”

  他看她半晌,同意让她试一试。

  纵然他有所怀疑,她也要救他,让他不再受人胁迫,尽快拨乱反正。

  冰魂神针可解世间百毒,她从发髻上取下一枚神针,刺入他的百会穴,入穴五分。

  御书房内,楚连沣正在喝汤,萧婠婠亲自做的强健身体的汤。

  他喝了两碗,称赞这汤味道鲜美,赞她的手艺好。

  一人徐徐走进来,却是眉目静婉的杨晚云,她的身后是端着羹汤的宫娥。

  她拜见了陛下和皇后,笑道:“臣妾来迟了一步,陛下,明日应当赶早来。”

  萧婠婠亦笑道:“妹妹,陛下明日的膳食就由妹妹负责了,本宫可以歇一下了。”

  “如此,嫔妾遵命。”杨晚云温柔地笑语,“陛下,臣妾先告退……陛下……陛下……”

  “陛下……”萧婠婠看见楚连沣手抚胸口、眉头紧皱,连忙扶着他,“陛下,何处不适?”

  楚连沣完美的五官纠在一起,心口痛得喘不过气,好像又不只是心口在痛,鬓角渗出豆大的汗珠,喘着粗气。

  杨晚云朝殿外喊道:“来人,传太医……”

  接着,她和萧婠婠扶他到暖阁的床榻上躺下。

  萧婠婠花容失色,握着他的手,“陛下,撑着点儿,太医马上就到了……”

  杨晚云忧切地看他,慌乱得不知所措,“陛下,不会有事的……陛下,您不能有事啊……”

  楚连沣面色惨白,双唇覆霜,额上汗珠密布,艰难地开口:“朕没事……莫担心……”

  猛地,他呕出一口鲜血,血溅龙袍,触目惊心。

  她们更加惊慌了,为他擦拭。

  不多时,宋之轩赶到,诊视过后,立即为楚连沣施针。

  楚连沣又吐出一大口鲜血,血色稍暗,是中毒之象。

  宋之轩写了药方,吩咐医侍回太医院煎药,煎了立刻端过来。

  折腾了半个时辰,楚连沣恢复了一点精神,但仍然有气无力,“宋大人,朕中毒了?”

  “所幸陛下所中的不是剧毒,只是微量,救治及时,再服两日汤药就无大碍。”宋之轩禀道。

  “朕怎会中毒?”楚连沣的唇色恢复了一点血色。

  “陛下所食的羹汤中有毒。”宋之轩如实道,“那羹汤是皇后娘娘呈上的吧。”

  萧婠婠早已猜到是自己的汤出了问题,却仍然震惊了。

  杨晚云眸光一亮,冲萧婠婠质问道:“姐姐为什么在羹汤中下毒?为什么毒害陛下?你究竟是何居心?”

  两个男子都看向萧婠婠,楚连沣眉宇纠结,宋之轩面色淡淡。

  萧婠婠心慌慌的,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辩解:“本宫怎么会在羹汤中下毒?毒害陛下,本宫有何益处?本宫明明知道毒害陛下是死罪,又怎会在亲手做的羹汤中下毒,那不是自寻死路?”

  杨晚云不与她争辩,大义凛然地对陛下道:“陛下,宋大人说,陛下吃了娘娘做的羹汤中毒的,现下铁证如山,容不得娘娘抵赖。臣妾也不相信是娘娘毒害陛下,可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也要按宫规处置,好让后宫中人引以为戒。”

  “陛下,臣妾没有下毒……臣妾待陛下的心,日月可鉴……”萧婠婠跪在床榻前,犹显镇定。

  “宋之轩,羹汤中当真有毒?”楚连沣那双无神的俊眸漾着一抹清寒。

  “回陛下,羹汤中确实有毒。”宋之轩看一眼萧婠婠,肯定道。

  “宋大人医术精湛,怎会有错?陛下,娘娘毒害陛下,无赦啊。”杨晚云苦口婆心地说道,一副为陛下着想的愁苦模样,“假若陛下不下旨惩处娘娘,朝上和后宫就会说陛下有意包庇娘娘。”

  楚连沣面无表情地下令:“来人,将皇后送回坤宁宫,不得踏出宫门半步。待此事查明之后,再行处置。”

  当即,有公公和侍卫进来,萧婠婠站起身,看见杨晚云的美眸好像隐藏着一抹诡异的精光。

  回到坤宁宫,楚文朗欢声叫着扑过来,萧婠婠抱起他,看着他灿烂的笑颜,阴霾的心情顿时阳光普照。

  与朗朗玩耍半个时辰,她让蓝飞雪和碧蓉带他去歇着,自己则歪在锦榻上,闭眼休憩。

  脑中闪现午时在御书房发生的那一幕幕,接着回忆做羹汤的前前后后,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羹汤中有毒?什么时候被人下毒了,而她竟然没有察觉?

  显而易见,这是将“毒害陛下”的罪名嫁祸给自己,让她百口莫辩。

  毒害陛下的下场,轻则废后,重则赐死。

  害她的人,应该是后宫中人。会是谁呢?

  想着想着,她堕入梦乡,不知睡了多久,被呕出毒血的楚连沣恐怖的样子吓醒了。

  没想到,一觉睡到黄昏。

  萧婠婠相信,楚连沣会命人查的。

  假若他认定是自己下毒,就不会只是禁足。

  哄楚文朗睡觉后,她披衣起来,回自己的寝殿。

  殿中昏暗,只有墙角一盏珠珞宫灯洒出昏红的光影,让整个寝殿弥漫着一种暗淡的旖旎之色。

  床榻上坐着一人,身着明黄色绸衣,面庞沉若镜湖。

  她走过去,淡淡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楚连沣伸臂,萧婠婠将手放在他的掌心,坐在他的腿上。

  “陛下龙体有损,早些歇着吧。”

  “朕信你,你没有下毒。”他温存道。

  “有陛下这句话,臣妾可以瞑目了。”她柔然道。

  “胡说!”楚连沣轻责,“朕不许你说不吉利的话。”

  “臣妾不说了。”

  “明日你就可以出宫门。”

  “陛下查到了什么?”萧婠婠心想,不知道是不是宋之轩查出来的。

  他说,宋之轩暗中查探,只用一个多时辰就查到了幕后真凶——尚食局的女史。

  那女史在萧婠婠将要用的水中下毒,接着做成羹汤。宋之轩找那女史问话,那女史已经咬舌自尽。线索就此断了。

  其实不难猜测,陛下只有一后二妃,要萧婠婠获罪的,不是杨晚云就是林舒雪。

  只是,无凭无据,就算知道是谁做的,也无法将真凶怎样。

  楚连沣看着她,深情款款,“朕知道,这世间对朕真心的,只有你。”

  萧婠婠心中惭愧,“臣妾相信,杨妹妹和林妹妹对陛下的心也是真的。”

  次日,皇后毒害陛下一案真相大白。

  楚连沣传召了很多人,尚食局的人,杨晚云、林舒雪和宋之轩都在。

  那个在水中投毒的女史已经死了,不过她相好的姐妹发现她神色有异,悄悄地跟着她,看见她在水中下毒。

  虽然杨晚云和林舒雪还有疑问,不肯善罢甘休,不过陛下执意为萧婠婠洗脱罪名,她们也无可奈何。

  置萧婠婠于死地的人,阴谋不能得逞,势必还会再出招。

  萧婠婠心中有数,想着应该攻还是守,或者是攻守兼备。

  她想为凌大哥复仇,可是眼下她势孤力单,杨晚云和林舒雪应该已经联手对付她,凌玉颜又隐在暗处虎视眈眈,可以说,她四面楚歌。因此,她暂时不能行动,当务之急是巩固自己的地位与后宫的势力。

  这夜,楚文朗缠着她,不让她走,要她陪着玩。

  “朗朗,时辰不早了,该睡觉了哦。”她从公公的背上抱下朗朗,以孩子的柔软口音说道。

  “骑骑……骑骑……”他奶声奶气道,看向公公,挥舞着双臂。

  “朗朗再不睡觉,明日姨姨不陪朗朗玩了哦。”

  楚文朗看着她,漆黑的瞳仁盈盈闪亮。

  半晌,他扑在她的肩头,抱着她的脖子,好像不让她走。

  殿外的公公禀道:“陛下驾到——”

  众人立即起身迎接,行礼。楚连沣踏入寝殿,眉宇间没有半分微笑与暖色。

  “朗朗,叫‘皇叔’。”萧婠婠教朗朗道。

  “皇叔。”楚文朗听话地叫了一声,却在见到他冷郁的脸孔时,吓得转身扑在她的肩头。

  “来,皇叔抱抱。”

  楚文朗不愿意,楚连沣硬是抱了过去,将小孩儿放在腿上,逗弄着,“朗朗,这么晚了还不睡?”

  小孩儿瘪着嘴,扭头看向萧婠婠,“姨姨……姨姨……”

  萧婠婠赶忙抱过来,“陛下先过去吧,臣妾先哄朗朗睡下。”

  楚连沣不发一言地走了。

  她知道,他挺喜欢朗朗的,今夜却是怎么了?

  回到寝殿,她看见他坐在桌前饮酒,饮得又急又猛。

  她捏按他的肩膀,柔声问:“陛下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告诉臣妾。”

  “朕一直不明白,别人的孩子,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为什么非要带在身边?”楚连沣冷沉道。

  “朗朗是前朝皇贵妃的儿子,可是,在臣妾心目中,朗朗是嘉元皇后的儿子。”萧婠婠缓缓道,“朗朗满月后,嘉元皇后就抱他到慈宁宫抚养,视为亲子,无微不至地照料朗朗。臣妾得嘉元皇后信任,时常出入慈宁宫,也帮忙照料朗朗。久而久之,臣妾很喜欢朗朗,放不下朗朗。嘉元皇后仙游,嘱咐臣妾,要臣妾抚养朗朗长大,臣妾不能辜负嘉元皇后的重托。在陛下眼中,臣妾没有资格照料朗朗,可是,嘉元皇后当朗朗是亲子,臣妾也当朗朗是嘉元皇后的孩子,这份心思,还望陛下体谅。”

  “朕明白。”他将她抱在怀中,“朗朗快两岁了,是时候回到亲娘身边了,你这个姨姨,可以功成身退了。再者,从情理上来说,嘉元皇后仙游,朗朗回到亲娘身边,是最好的选择。”

  萧婠婠觉得不妙,他今夜所说的话和沉郁的面色,说明有人在他耳边吹了一阵风。

  那人不是林舒雅就是林舒雪。

  她不能妥协,“陛下,朗朗两岁了,有蓝飞雪和碧蓉帮忙照料,臣妾并没有花费很多时间……”

  楚连沣沉沉道:“就算如此,你也该想想自己,想想朕。玉染,朕一直希望你为朕生养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像朗朗一样聪敏可爱。眼下朝上稳定了些,你与朕多多努力,相信不久你就能怀上朕的孩子。”

  说着,他的掌心贴在她的小腹上,满目期望。

  萧婠婠眸光一暗,“生养之事,要看上天的安排和臣妾的福份,臣妾自当努力。”

  “明日朕让宋之轩来请脉,这些日子,你不要累着,一心一意为朕生养,知道吗?”

  “臣妾听陛下的,只要陛下让臣妾继续照料朗朗……”

  “朕不许!”他面色骤沉,“明日朕就让人送走朗朗!”

  “不能送走朗朗。”情急之下,萧婠婠坚决道,“陛下,臣妾一定要照料朗朗!”

  “朕说不行就不行!”楚连沣语气冷硬。

  “陛下执意如此,臣妾无话可说,陛下想要孩子,就去永寿宫和景仁宫吧。”事关朗朗,她一定要力争到底,不能让朗朗落在林舒雅的手中。

  “你……”他气极,眼中有火星燃起,“朕非要你!”

  萧婠婠挣扎着,却被他抱起,放在床榻上,她立即爬起身,他迅捷地压下来,扣住她两只手。

  凤帷颤动,鸾帐摇曳,角落里那盏宫灯的烛影越来越暗。

  楚连沣吮吻她的唇瓣、耳珠和玉颈,就算她激烈的挣扎、抗拒,他也要她臣服自己,为自己生养。

  她越抗拒,他越要征服她。

  楚连沣撕扯她的宫装,她推他的胸膛。

  他狂热地吻她雪嫩的身躯,不顾一切,劫掠欢情。

  她知道,他被自己激怒了,他的双眸已经欲火燎原,他的温柔已被盛怒取代。

  “陛下,不要这样……”她楚楚可怜地求道。

  “只要你把朗朗送还,朕什么都依你。”楚连沣满目疼惜。

  萧婠婠侧过脸,泪水凝落,水光迷濛的红眸勾人心魄。

  楚连沣看着她又凄楚又倔强的娇弱模样,心软了,可是,一想到楚文朗有亲娘、她却不送还,心中就像被刺了一下,痛得尖锐。

  既然她坚持,他也不能妥协,不能再由着她。

  可是,他被她伤了,又怜惜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方才的怒火,静悄悄地熄灭了。

  体内燃烧的是欲火,他不停地爱抚她、吻她,极尽温柔,她依然无动于衷。

  沣会强了她吗?谢谢yanping7020的鲜花,么么……

  第76章江山与美人萧婠婠指扣神针,在他埋头吻自己的之际,刺入他的百会穴。

  接下来,他会做一场香艳的美梦。

  楚文朗仍然留在坤宁宫,然而,楚连沣驾临坤宁宫的次数少了,即使来了,也只是停留片刻,匆匆来,匆匆去。

  萧婠婠知道,他有意冷落自己,借此表示他的决心——送走朗朗丫。

  她不能把朗朗交给林舒雅,她一定要坚持,就算激怒他,也要坚持。

  张公公警告他,莫再激怒陛下,限她五日内哄回他的心媲。

  她问,主人查到父亲获罪的真相了吗?

  张公公让她不要心急,毕竟此案是朝中禁忌,谈及此案的人都有可能被杀。

  她只好设法让楚连沣气消,再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自己可以继续照料楚文朗,他也不会再介意。

  边境传来消息,魏军大举入侵,以送还大楚国皇帝楚连珏为名,令各边城开城门迎接,乘机突袭,攻占城池。魏军势不可挡,攻陷边防要塞,兵锋直逼金陵。

  魏国大军所向披靡,楚国朝野震荡,人人惶惶不安。

  有大臣提出南迁都城,大多数朝臣反对迁都,劝谏坚守京师,并诏令各地军队进京勤王救驾。

  随后,楚连沣下令调杭州仓库的粮食入京,金陵兵精粮足,人心稍安。

  九月十二日,魏军挟持楚连珏入犯金陵,金陵告急。

  得悉楚连珏被魏人押至京师,还有可能被救,萧婠婠的心安定了一些。

  而杨晚岚和林舒雅,想必也期盼楚连珏平安归来吧。

  这些日子,楚连沣昼夜不分地在御书房与群臣商议,偶尔来坤宁宫坐坐,萧婠婠见他坐立不安、愁绪堆叠的样子,便宽慰他几句。

  “玉染,朕会保住大楚基业,会尽力救出皇兄,不过朕希望,你能永远站在朕身旁。”他握着她的手,眼中忧色分明。

  “陛下,臣妾会。”她只能这样抚慰他。

  他的忧虑,她明白。

  假若楚连珏平安回朝,楚连沣未必还能稳坐皇位,而她曾为前朝的贵妃,他担心自己一旦不是皇帝了,她不会再留在他身边。

  萧婠婠还能怎样?

  虽然身不由己,但欺骗他的感情,的确是她不对。

  奉天殿上,由谁统帅全军、负责守战之事,两派争吵得异常激烈。

  少数朝臣支持让绍王统帅全军,大多数朝臣力荐燕王,以燕王在军中的威望、对魏国的威慑,以及征战沙场多年的经验,燕王必定能够击退魏国大军。

  最终,楚连沣下诏,由燕王楚敬欢统帅全军。

  绍王骑兵三万,京郊屯兵四万,各地勤王军十五万,大楚将士总共二十二万,应付魏国大军十万,应该绰绰有余。

  楚敬欢分遣诸将率兵在金陵九门之外列阵,并亲自在德胜门设阵,阻止敌人前锋。

  这日,萧婠婠想去德胜门瞧瞧,在途中遇到楚连沣,便一起去了。

  城楼上,寒风凛冽,衣袂随风扬起,她直觉一股凛然的杀气扑面而至。

  到处都是迎风噗噗作响的旗幡,到处都是站姿笔直、铁脸无情的兵士,到处都是寒光闪闪、锋利无比的戈戟刀剑……望着近处、远处厉兵秣马的景象,万丈豪气油然而生。

  更远的远处,是魏国大军的驻扎地,可惜,望不到。

  “皇叔治军严谨,在皇叔的旗下,没有软弱的逃兵。”楚连沣朗声道,龙袍一角猎猎飞扬。

  “是啊,燕王一定能够击退鞑靼大军。”提起燕王,萧婠婠分外自豪,心中甜丝丝的。

  一直没有机会得见楚敬欢在沙场上的样子,如今,应该可以亲眼目睹他身为统帅者的气势与魄力,也可以目睹他奋勇杀敌的样子吧。

  楚连沣眉宇微皱,“不知皇兄怎样了。”

  她劝慰道:“陛下无须担心,魏军深入我大楚国,应该不会乱来。”

  他握着她的肩,眸中流露出绵绵不绝的情意,“玉染,朕余生有你,此生足矣。假若皇兄平安归来,我们离开金陵,从此海阔天空、云游四海,好不好?”

  萧婠婠点点头,柔柔一笑。

  欺骗他,不是她的真心。

  假若楚连珏归朝,楚连沣仍然只是王爷,主人必定会让她继续留在宫中,继续当楚连珏的贵妃。为了父亲和萧氏,她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一人稳步走来,头戴红缨明盔,身穿铠甲,脸孔冷厉,全身上下萦绕着一股慑人的杀伐之气。

  仿佛,他刚刚从尸横遍野的沙场上回来,满身热血;仿佛,他刚刚砍了敌军将领的头颅,刀锋饮血;仿佛,他刚刚踩踏着敌人的尸首回来,眼底眉梢的杀气尚未褪去。

  他,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楚敬欢。

  萧婠婠看见了铠甲在身的燕王,这个瞬间,心潮涌动,掌心发热。

  “陛下,皇后。”他略略屈身,淡淡地看她一眼。

  “皇叔不必多礼。”楚连沣连忙扶起他,“对峙了三日,魏军并无发兵攻城,皇叔以为,这是为何?”

  是,魏国大军并无攻城。萧婠婠听一些宫人说,那是因为燕王,魏国将士听闻燕王统帅全军,就吓得腿软了,怎么还敢攻城来送死?

  这就是燕王沙场十余年在北疆打下的战名与威望。

  楚敬欢沉声道:“臣以为,魏军大将正在部署。”

  “皇叔可有退敌良策?”楚连沣凝重地问。

  “既然陛下交由臣全权负责守战,臣自当竭尽全力,守卫金陵。”楚敬欢的眼中有着淡淡的倨傲,“陛下莫担心,臣会让魏兵骑马来,横着滚回去。”

  这番话,可谓狂妄,对陛下也有点不敬。

  然而,萧婠婠觉得,他的狂妄,气势十足,令人怦然心动。

  楚连沣面庞一僵,“如此甚好,朕就不费心了,有皇叔保卫金陵,朕高枕无忧。”

  再聊两句,他携着萧婠婠下了城楼。

  她回首仰望,望着城楼上那抹气势磅礴的人影……

  两日后,魏军前锋攻城,败退。

  二十日,萧婠婠听闻,楚敬欢派骑兵出城引诱魏军大将,敌军中计,率军数万至德胜门,两军再次交锋。不及多想,她坐上车驾,匆匆赶往德胜门,想亲眼目睹楚敬欢指挥作战的样子。

  杀声震天,兵戈声一阵阵地传来,震耳欲聋,空中浓烟滚滚,仿佛数条黑龙张牙舞爪地腾飞。

  可以想象,城门外的两军厮杀应该是生死不论,铁血残酷。

  有士兵走过来,带着她来到城楼上。原来是楚连沣看见了她,派人接她上来。

  楚连沣牵着她的手,一同远望。

  “皇叔的战术果然厉害。”他的嗓音充满了豪气,像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领,意气风发,“魏军来袭,皇叔所设的伏兵冲出去,与此同时,神机营火器齐发,魏军阵脚大乱,人仰马翻,帅旗都倒了。”

  萧婠婠一边听着,一边看着城门外的战场。

  杀伐,火光,热血,火箭,长戟,兵戈相见,生死交替。

  那一幕幕惨烈的杀戮景象,那一具具倒在地上的尸首被无情的践踏,杀气纵横,气象万千。

  心魂震荡,她感觉,五脏六腑涌起一股热浪,冲击着心房,令她手足发烫,激动得难以克制。

  寻了一圈,终于望见楚敬欢。

  他站在下面,指挥若定,随着他的手势一起一落,大楚江山就随之安稳。

  他的手臂仿佛积蓄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安邦定国,保卫金陵。

  他的胸膛仿佛蕴藏着厉害的战略战术,令魏国将士闻风丧胆。

  这一刻,萧婠婠再次心潮翻滚,望着他的目光,分外痴迷。

  龙飞凤舞似的浓烟笼罩了整个天空,火箭声,喊杀声,刀剑声,哀嚎声,交织在一起,涌荡开来,两军厮杀惨烈,场面悲壮,激荡人心。

  热血飞溅,火海燃烧,尸横遍地,生与死,只是一瞬之间。

  萧婠婠感觉得出,楚连沣也很激动,他的掌心潮潮的,隐隐发颤。

  战鼓响动,号角长鸣,如此气象雄浑的壮观场面,或许一生仅此一次。

  终究,魏军不敌,在燕王的奇谋下溃败撤退。

  次日,魏军转攻西直门,我方守军发出箭炮,击溃魏军。

  我军士气如虹,兵锋正盛,而魏军败绩,士气低落,率军北撤。

  穷寇莫追,燕王没有追击魏军,而是整肃全城,整个金陵的兵力,握在他的手中。

  燕王的威望,如日中天。

  无人知道楚连珏的下落。

  魏军北撤,并无送还楚连珏,楚连沣派人去魏军的驻营地找,也没找到。

  萧婠婠失望了,杨晚岚和林舒雅也失望了吧。

  楚连珏为燕王摆了庆功宴,酉时,宴开建极殿。

  数十盏宫灯和明烛将整个大殿照得恍如白昼,宴案上的金盏银器射出明亮的光,互为辉映。

  宫人呈上百味珍馐,乐师奏乐,舞伎献舞,文武大臣济济一堂,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朝臣向保卫金陵的大将军、大英雄敬酒,说一些或恭敬或阿谀奉承的话。

  今夜的宴,一后二妃都有列席。

  萧婠婠看着满殿的文武大臣,寻思着这些身着锦绣华服的朝臣,究竟谁是诬陷父亲的奸臣。

  终于见到绍王了。

  他与燕王各坐一边,隔空相望,很明显,燕王这边熙熙攘攘,绍王那边门庭冷落。

  绍王自斟自饮,保持着风度,脸上略有嘲讽。

  而楚敬欢,意气风发,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称赞与瞩目。

  他不停地喝,不停地笑,与朝臣打成一片,就连陛下也被冷落了。

  忽然,他站起身,向楚连沣举杯,“臣敬陛下一杯。”

  楚连沣端酒,一饮而尽。

  楚敬欢再斟酒,“诸位,吾等一道敬陛下,祝陛下千秋绵长。”

  众臣纷纷举杯,山呼“万岁”。

  这场宫宴,颇为尽兴。

  临近结束,楚连沣喝多了,萧婠婠扶着他先回殿歇息,让众臣随意。

  离开之际,她看到楚敬欢拂来颇有涵义的目光,可是,她看不懂。

  回到乾清宫的寝殿,她和两个公公解下楚连沣的龙袍,扶他躺在龙榻上。

  他挥挥手,公公低首退出去,她为他拉好锦衾,“陛下好好歇着,臣妾稍后回去。”

  “不要走。”他拉着她的手,“今夜……留下来陪朕……”

  “陛下喝多了,歇着吧,臣妾在这里。”

  “玉染……”楚连沣支起身,伸臂勾住她的纤腰,将她拖上龙榻。

  萧婠婠受不了那刺鼻的酒气,闪避他的唇。

  他陡然用劲,压制着她,“玉染,朕要多多努力……你怀孕了……就不会离开朕了……”

  原来如此,他要自己怀孕,是为了留住自己。

  “陛下,明日吧……”

  “玉染……朕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爱你……”楚连沣的俊脸红彤彤的,双眸血红,“朕爱你……”

  她心中哀叹,不知道如何接口,在心中默默道:“陛下,对不起。”

  手指扣针,就在神针刺入他的百会穴之际,有人闯进寝殿,脚步声凌乱而急促。

  五分醉意的楚连沣听闻声响,爬起身,迷瞪着双眼看向来人,瞬间呆住。

  她支起身子,僵住了。

  擅闯乾清宫寝殿的,是两个男子,燕王楚敬欢,楚连珏。

  怎么会这样?楚敬欢救了楚连珏?

  楚敬欢的脸上瞧不出喜怒,楚连珏却是脸覆冰霜。

  “皇叔……皇兄……”楚连沣完全清醒了,脑子却转得不够快。

  “沣儿,绍王楚荣璟已被本王软禁,他的三万骑兵收归本王麾下。”楚敬欢漠然道,目光冷冽。

  萧婠婠明白了,这一切,包括今夜的庆功宴,都在楚敬欢的谋划之中。

  借庆功宴之机,楚敬欢秘密带楚连珏进宫,运筹帷幄,暗中掌控了皇宫,软禁绍王,最后来乾清宫寝殿逼楚连沣退位。

  “皇兄,朕可以让出皇位,可以什么都不要。”楚连沣面色冷静,“但是,朕要凌玉染。皇兄让朕带走玉染,朕可以放弃一切。”

  “沣儿,凌玉染本就不是你的皇后。”楚敬欢提醒道。

  “可是,朕爱她。”楚连沣低吼,“玉染已是朕的妻,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朕让出一切,皇兄,你还想怎样?”

  “江山与美人,原本就是朕的。”楚连珏终于开口,语声冷如冰霜。

  “沣儿,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楚敬欢断然道。

  楚连沣握着萧婠婠的手,坚决如铁,“朕只要她,皇兄,朕与她离开金陵,永不回京。”

  此时此刻,她选择了沉默。

  楚连珏冷淡地看她一眼,褐眸微缩,扬声道:“来人,将凤王押到崇敬殿,无朕旨意,谁也不得探视。”

  凤王被软禁,是意料之中。

  楚连沣紧紧地握她的手,侍卫进来押人,强硬地拉他出去,他就是不放开手。

  “谁也不能分开我们。”他嘶吼,就像一个倔强的小孩,誓死保护自己的东西。

  挣扎良久,他握着的小手,渐渐滑开。

  他期盼地看她,眸中布满了凄痛,“玉染……跟朕走……”

  萧婠婠什么也没说,任凭他被侍卫拉走。

  她没有说过一句话、一个字,表明自己愿意跟他去,他必定伤心的吧。

  “陛下,臣先送贵妃回宫歇着吧。”楚敬欢道。

  楚连珏颔首,深深地看她一眼,走向龙榻。

  今夜,萧婠婠仍然回坤宁宫。

  夜风凛厉如刀,割得脸庞刺疼。稀疏的宫灯,昏暗的灯影,在风中凌乱地摇曳。

  宫道寂寂,整个皇宫好像空了,只剩下他们二人。

  好久好久,她才开口:“王爷何时救出陛下?”

  这形势急剧逆转有木有?陛下会如何收拾她?她和燕王的命运又如何?谢谢9551895518的两张月票,扑倒……

  第77章不守妇道楚敬欢的声音低沉得魅人,“魏军第一次攻城的前夕。”

  早在那时,他就派人救出楚连珏了,却隐而不发,直至今日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夺回皇位。

  “今夜的庆功宴,想必王爷筹谋良久。”

  “沣儿没有王者的气魄,与其被绍王控制,沦为傀儡,不如退位让贤。”

  萧婠婠明白,可是,心很难受。

  她欺骗楚连沣的感情,利用他,算计他,如今他被软禁,她能偿还他的,也就是救他出宫了媲。

  然而,谈何容易。

  楚敬欢道出庆功宴前后的筹谋。

  魏国大军北撤,他策反绍王的三万骑兵,以双倍俸银自相诱,再加上燕王的军威,三万骑兵转投燕王麾下。

  如此一来,绍王的翅膀被折,再也无力飞起来了。

  楚连沣离开庆功宴之后,群臣的兴致依旧高昂,楚敬欢约楚荣璟到外面谈谈,趁机拿下绍王。

  然后,楚敬欢和楚连珏赶到乾清宫……

  “王爷,本宫有一事不明,不过本宫不想问,时机未至。”萧婠婠在坤宁宫宫门前站定。

  “本王等着。”他的黑眸终于染了丝丝情愫,沉声低语,“陛下归朝,你自己多加小心。”

  “本宫明白,王爷早些回去吧。”

  “今夜,本王要彻夜巡视。”

  她看着他伟岸的背影渐渐被夜色吞没,心中惆怅,心绪纷乱。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翌日,在奉天殿上朝的不再是楚连沣,而是神秘现身的楚连珏,群臣惊愕不已。

  当然,也有人欢喜于楚连珏的归朝。

  燕王当众罗列绍王的六大罪状:私造兵器,招兵买马,谋朝窃位,把持朝政,结党营私。

  最后一条大罪是:与魏人勾结,魏军南犯,他趁乱篡位。

  楚连珏下诏:斩立决!

  再下诏,杨政和林文钧拥立新君,乃绍王党羽、不忠不义之徒,罢免他们的官职。

  至于其他杨、林余党,既往不咎,假若有人结党营私,严惩不贷。

  这些诏令,可谓雷厉风行。

  萧婠婠听闻,三日后,斩绍王于午门。

  被斩前夕,张公公说,主人要见她。

  她惊喜,会不会是主人已经查到萧氏获罪的真相?

  来到天牢,她心生疑惑,主人为什么约定在天牢相见?

  张公公在绍王的牢房前止步,“王爷,她来了。”

  绍王楚荣璟走到她面前,高昂着头,一身的贵气与傲气,隔着铁栏对她道:“萧婠婠,你可知本王是谁?”

  心魂剧震。

  他叫她什么?萧婠婠?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本名?

  这世间,只有师父和主人知道她的真正身份,莫非他就是……

  “宣武元年,你在萧府被一个鬼面男子凌辱,是本王救了你。”即使变成即将斩首的囚犯,他依然有着高贵、慑人的气度。

  “王爷是……主人?”萧婠婠真的想不到,绍王就是她效命的主人。

  这个真相,太震惊。

  绍王为什么救她?当初要她做的是什么事?

  如今,他即将被斩首,是否有逃过这一劫的谋算?是否查到了萧氏获罪的真相吗?

  这个瞬间,她恍然明白,他安排自己进宫,目的就是让自己迷惑陛下,宠冠后宫,以此为他谋划多年的篡位阴谋搭桥铺路,来个里应外合。

  绍王,当真厉害,当真可怕。

  “你父亲获罪一案,本王的人还在追查,不过已经有点眉目,相信再过不久就能知道真相。”楚荣璟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王爷可有逃狱之策?王爷的下属应该可以救出王爷……”

  “没用,燕王早已在天牢部下重兵,本王插翅难飞。”他侧对着她,半边脸隐在黑暗中,“本王死后,本王的下属会联络你,告诉你真相。”

  “谢谢王爷,婠婠无以为报……”

  “不必。”楚荣璟慢慢转身,“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本王没有任何怨言。”

  萧婠婠不由得敬佩他,看透了红尘与生死,从容赴死,倒是可敬。

  他挥挥手,她只能离开。

  走了五步,楚荣璟温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既然你已是楚连珏的贵妃,可安心留在宫中,享一世荣华。”

  一世荣华?

  她甘心吗?她有何面目去见父亲、母亲?

  从魏军南下入侵,到楚连珏御驾亲征被魏人俘虏,再到凤王楚连沣荣登宝座,最后楚连珏归朝复位,这短短时间内一系列的变故,相关史册称之为“宣武之变”。

  凤王楚连沣被软禁,杨晚云和林舒雪搬出永寿宫、景仁宫,住到重华宫。

  楚连珏复位,下诏后宫妃嫔的位份不变,所居的宫殿也不变。

  这日一大早,杨晚岚带着一帮宫人闯进坤宁宫,风风火火,好大的阵仗。

  杨晚岚身着皇后燕居冠服,站在前庭,指挥宫人将她的用物搬进来,然后走向萧婠婠。

  萧婠婠站在殿廊上,唇角的弧度很柔和。

  “妹妹,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杨晚岚高挑着眉,以居高临下的目光瞧着她,“这坤宁宫,注定是本宫的,本宫只不过是让你暂住一阵子。”

  “谢娘娘。”萧婠婠淡淡道。

  “怎么?不服气?不服气就去御书房对陛下说,你不想搬。”

  “嫔妾怎会不服气?娘娘母仪天下,住在坤宁宫是天经地义,只不过,娘娘若能住一辈子,那敢情好,只可惜,娘娘始终不能为陛下添一位皇子。”

  杨晚岚面色一变,羞愤交加,“本宫不会输给任何人。”

  萧婠婠浅浅一笑,“嫔妾只是为娘娘惋惜,也为娘娘愁白三千青丝而忧心,宁王殿下是陛下膝下大皇子,陛下鉴于凤王篡位一事,不知会不会册立太子呢?”

  杨晚岚美眸紧凝,眸光阴冷,令人不寒而栗。

  萧婠婠略略福身,“嫔妾告退。”

  宫人将她所有的私人物件搬回景仁宫,楚文朗自然也跟着回来。

  她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看着熟悉的寝殿床榻,恍然如梦。

  在这座世人羡慕的繁华宫阙,即使坐在高位,也会有被踢下来的一日;即使手握权势,也会有权势被夺的一日;即使依靠一个当权的男子,也有被厌弃、被废黜的一日。

  只有手握兵权,只有受那些置生死于身外的士兵的拥戴与崇敬,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这夜,楚连珏终于驾临景仁宫。

  他大步流星地走进寝殿,挥退所有宫人,注视着她,不发一言。

  他的俊脸没有任何表情,萧婠婠看了一眼,低垂螓首,眉目婉婉。

  “你没话说吗?”过了半晌,楚连珏问道,嗓音冷如冰霜。

  “臣妾有话说。”她跪地叩首,“臣妾委身凤王,乃不守妇道之人,罪该万死,求陛下赐臣妾一死。”

  “想死?”他扣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朕怎么舍得让你死?朕要折磨你一辈子。”

  “臣妾乃不贞、不洁之妇,求陛下恩准臣妾出家为尼。”她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诚挚道,“臣妾会在庵堂为陛下诵经祈福,愿吾皇万岁万万岁。”

  楚连珏冷哼,放开她,拂袖转身,龙袍下摆的绣龙栩栩如生,状似腾飞而出。

  萧婠婠凄然道:“臣妾无颜再面对陛下,恳请陛下恩准……啊……”

  他粗鲁地拽她起身,扣着她的双肩,恶狠狠道:“朕说过,朕要折磨你一辈子!”

  她的模样娇弱而乖巧,“臣妾遵旨,臣妾会尽心尽力服侍陛下。”

  “怎么不为凤王求情?”一双褐眸像被火点燃,那是怒火,“一夜夫妻百日恩,凤王被囚,你就无动于衷吗?”

  “事关家国社稷,臣妾只是一介女流,不能干涉。”

  “是不想干涉,还是不敢?嗯?”他那褐色的瞳仁清晰可见,剧烈地紧缩。

  “臣妾从未想过为凤王求情。”萧婠婠始终淡淡的,与他的盛怒形成鲜明的对照。

  “哼!”楚连珏恨恨地放开她,侧对着她,剧烈地喘息。

  她知道,他以为她委身凤王,才会发雷霆之怒,才会这样对自己。

  这个时候,她说一千句、一万句,都没有用。

  她必须想一个法子,让他气消。

  众妃嫔到坤宁宫向皇后请安。

  大殿上,脂粉的香气越来越浓郁,鬓影花颜,宫装华美,每一个妃嫔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犹如百花争艳。众人不是奉承杨晚岚,就是称赞林舒雅,谁也不得罪,对贵妃萧婠婠,却是冷嘲热讽,极尽挖苦之能事。

  萧婠婠并不在意,听着她们的娇声曼语,兀自饮茶。

  “陛下驾到——”通禀声远远地传来。

  众人连忙起身到殿门处迎驾,福身行礼。

  楚连珏昂首阔步地走向北面首座,与皇后并列而坐。

  “陛下从御书房过来的?”杨晚岚柔婉笑道。

  “你们正在聊什么?”他含笑的目光扫过座下众妃嫔,从萧婠婠的脸上匆匆滑过。

  “臣妾正与诸位姐妹聊贵妃。”林舒雅娇媚地笑,“凌妹妹长了一双妖冶的红眸,勾人心魄,世间男子都无法抵挡她那双颠倒众生的红眸,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附和。

  杨晚岚接腔道:“就连凤王也无法抵挡呢……前些儿,凤王封凌妹妹为皇后,专宠椒房……哦,陛下,臣妾该死,臣妾不是故意的。”

  楚连珏的脸庞阴沉得可怕,端了茶盏饮茶。

  林舒雅与杨晚岚对一眼,又道:“陛下,其实这并非凌妹妹的错,当时那种情形……凤王下诏,凌妹妹也是身不由己,咳……凌妹妹不是不守妇道,而是留得一命,等陛下归朝,再侍奉陛下……”

  他的脸膛更加暗沉了,乌云满天。

  萧婠婠暗自冷笑,早已猜到今日会有这么一出。

  “凌妹妹委身凤王,始终是不守妇道,有违人伦纲常,丢尽了皇家的颜面,太不光彩了。若是臣妾,臣妾宁愿一头撞死,也不会做出愧对陛下和列祖列宗的事。”杨晚岚道。

  “臣妾倒是觉得,以陛下宽宏大量的胸襟,不会介意凌妹妹曾经委身凤王。”林舒雅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哪个夫君忍受得了自己的妻妾与别的男子……”杨晚岚道。

  “够了!”楚连珏陡然怒喝,面冷如铁。

  二人噤声,不敢再说。

  她们一个白脸一个黑脸地唱双簧,就是要让他知道,在凤王当政期间,萧婠婠没有选择一死明志,而是委身凤王,背叛了陛下,做出有辱皇家颜面与人伦纲常的事。

  沈墨玉看不惯皇后与皇贵妃的嘴脸,道:“陛下,凤王夜袭皇宫那晚,凌姐姐差点被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害死,二位娘娘下令,格杀勿论。”

  杨晚岚和林舒雅面色微变,不约而同地说道:“沈妹妹,莫血口喷人。”

  楚连珏掀眉,眸色阴寒。

  沈墨玉并不害怕,义正辞严道:“陛下,臣妾所说的没有半句虚言,那晚,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率众多侍卫到千波湖,对凌姐姐痛下杀手,很多侍卫亲眼目睹。”

  萧婠婠没想到,沈墨玉胆敢得罪皇后和皇贵妃,维护自己。

  “陛下,臣妾收到一封密函,说凌妹妹与凌立在千波湖畔幽会。”林舒雅解释道,“臣妾将此事禀报皇后娘娘,便与皇后娘娘带侍卫去瞧瞧。没想到,凌妹妹果真与凌立在一起,还做出……苟且之事,皇后娘娘与臣妾商议后,这才决定惩处他们。”

  “眼见私情败露,凌立拒捕,与侍卫打起来,臣妾只能命侍卫捉住他们,并非沈妹妹所说的‘格杀勿论’。”杨晚岚接着道,一副大义灭亲的样子。

  “事情不是二位娘娘说的那样,陛下若想知道真相,可派人去查。”沈墨玉着急道。

  “沈妹妹,不必多说,公道自在人心。”萧婠婠漠然道,下跪道,“臣妾求陛下,赐臣妾一死。”

  众人吃惊,只有杨晚岚和林舒雅不惊讶,看好戏似的等着看她的下场。

  楚连珏眉宇清寒,冷声下令:“今日起,贵妃迁去英华宫,没有朕的口谕,不得出宫门半步。”

  有人松了一口气,有人不甘心地咬牙。

  萧婠婠始终淡淡的,面上波澜不兴。

  萧婠婠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贬到英华宫,尝尝冷宫的滋味。

  冷宫,确实很冷,冷清,冷寒,冷寂,只有她,以及两个伺候的宫娥。

  楚文朗仍在景仁宫,楚连珏命蓝飞雪和碧蓉好好照料,绝不会将嘉元皇后的儿子交给林舒雅。

  如此,她安心了。

  听英华宫的宫人说,林舒雅在她搬出景仁宫后,立即去要人,被楚连珏骂回去了。

  三日后,沈墨玉来看望她,带来一些过冬的被褥与棉衣。

  “得罪后宫最得势的两个娘娘,你不会好过,以后莫再做傻事。”萧婠婠身上的宫装仍然单薄。

  “墨玉不怕。”沈墨玉淡淡一笑,“墨玉身无圣宠,她们范不着与墨玉一般见识。”

  “往后还是小心为妙。”

  “姐姐,你的手这么冷?”沈墨玉摸着她的手,连忙脱下缀着棉絮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本宫不冷。”萧婠婠想拒绝,她却已经拉紧袍子,“你把外袍给我,自己冻着了可怎么是好?”

  “让宫女回去再取一件来就好了。”

  “听本宫说,以后不要再来了。”

  沈墨玉娴柔道:“在墨玉心中,早已将姐姐当作知己、当作可亲可敬的姐姐,在这明争暗斗的后宫,墨玉能与姐姐成为知心的姐妹,是墨玉的福气。”

  萧婠婠笑道:“有你这个好妹妹,也是本宫的福气。”

  前不久发生的一件事,却浮上心头:沈墨玉的心上人,是楚敬欢。

  沈墨玉为什么会喜欢楚敬欢呢?他们之间又有着怎样的交情?

  再聊几句,沈墨玉告辞回去。

  萧婠婠没想到,楚连珏会驾临英华宫。

  如同往常一样,他身穿明黄色龙袍,有着俊美的帝王之脸,有着明睿的王者之眸,有着莫测多变的脾性。

  然而,她总觉得,从北疆回来的楚连珏,不一样了,给人感觉他的眸色更为冷酷。

  今夜来此,他有何目的?只是纯粹来看看自己吗?

  他坐在桌前,饮着她沏的热茶,未发一言。

  她站在身侧,也不开口,低垂着眉睫。

  “英华宫的井水不能沏茶,又苦又涩。”楚连珏语声淡淡。

  “自然不能与后宫相提并论。”萧婠婠也淡然道。

  “朗朗总是哭闹,要找姨姨。”

  “再过几日,朗朗就习惯了吧。”

  “凤王要见你。”他看着她薄施粉黛的脸,她面色沉静,却散发着艳丽的素光,令人怦然心动。

  “劳烦陛下代臣妾对凤王说,臣妾不会见他。”她不动声色地说道。

  楚连珏重声道:“你不见凤王,朕偏偏要你去见。”

  萧婠婠语声轻软,“臣妾是失德罪人,合该在这里忏悔思过。”

  一室寂静,烛火低垂,暗影重重。

  他不语,她也不再开口。

  也许,对于楚连沣来说,不再见面是最好的。

  假若她真的去见他,楚连珏不会让他好过的吧。

  过了半晌,楚连珏拉着她坐下,“你可知,朕为何执意御驾亲征?为何平安归朝?”

  心中一动,萧婠婠略略抬眸,“臣妾不知。”

  难道,数月来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眸光凌厉,他白皙的俊脸在昏影中尤显得冷酷,“这一切,都在朕的掌握之中。”

  她惊呆了,果真如此?

  “皇叔得到线报,近年来绍王不断地招兵买马、私造兵器,甚至与魏国有密切的联系。绍王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既是如此,朕就设一个陷阱,让他自投罗网。”楚连珏道,“绍王与魏国密谋,当魏国大军犯境,朕就知道,是绍王暗中搞鬼。凤王被魏人俘虏,只不过是做做样子,杨政和林文钧劝谏朕御驾亲征,别有用心,朕就将计就计,与皇叔谋划好一切,御驾亲征。朕被魏军俘虏,说服魏国大将与朕联手,事后朕可以与魏国互通关市,促进边境商贸。

  朕离京以后,皇叔监国摄政;如朕所料,绍王与凤王秘密回京,控制皇叔,夜袭皇宫,谋朝篡位。其实,皇叔怎么会轻易地被绍王软禁?皇叔也是将计就计,让他们以为得到了一切,控制了一切。

  魏军南侵,进逼金陵,凤王一定会委任皇叔统率全军守战,否则,金陵便岌岌可危。

  朕没有想到,在朕离开魏军后,魏军真的攻城,所幸皇叔智谋超群,击退了魏国大军。

  皇叔手握重兵,掌控了金陵和皇宫,要杀绍王和凤王易如反掌。朕不想大开杀戒,这才在庆功宴上秘密进宫,重掌朝纲。”

  “原来如此。”萧婠婠听得惊心动魄,这短短数月的变故,竟有这样的真相。

  这一切,是楚连珏与楚敬欢谋算好的,为了除掉绍王,以及接管他的三万骑兵,以一种不流血的方式。可是,他们能掌控所有吗?预料得到每一件小事吗?

  她呢?他们没想到,楚连沣会册自己为皇后吧。

  楚连珏的眼中杀机分明,“绍王一直蠢蠢欲动,朕不能再容忍下去,但也不想令天下人诟病朕同室操戈。倘若绍王先行叛乱、谋朝篡位,朕就‘师出有名’,治他一条死罪。”

  她不知道能说什么,“陛下英明。”

  “玉染,朕没想到,你会委身凤王。”他凝视她,眸中似有伤色。

  “臣妾也没想到,这一切都是陛下的谋算。”她的声音冷了、淡了。

  “你怪朕?”楚连珏眉头微蹙。

  “陛下所思所想皆是家国社稷,臣妾怎敢责怪陛下?”萧婠婠站起身,冷颜相对,“臣妾乏了,还请陛下尽早回宫吧。”

  他沉沉地看她,半晌才起身离去,走了五步忽又顿足,问道:“为什么委身凤王?”

  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没有回答。

  须臾,她听见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消失在死寂的夜里。

  在想到一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挽回他的心之前,她只能冷淡相对。

  轻轻一叹,萧婠婠宽衣解带,准备就寝。

  却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心神一紧,心怦怦地跳。

  一个轩伟高大的黑袍男子出现在寝殿,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目光,她松了一口气,心澜微漾,呆呆地望着他。

  楚敬欢。

  他走过来,站定在她面前,不发一言,就这样静静地瞧着她,眸光深深。

  许久未曾这样对视过,她觉得眼前的男子很熟悉,又有点陌生。

  这个时刻,她不知道自己对他是怎样的感觉,既觉得他是世间与自己最亲密的男子,又觉得他距离自己很遥远,遥远得就像一个虚无缥缈的梦,想象得到,但触摸不到。

  然而,她知道,对于楚连珏,再也没有当初心动、心痛的感觉了,虽然余情未了,但是她的心已经不再时时刻刻地牵挂他、惦记他,为他跳动,为他悲痛。

  时常浮现脑海的,是燕王,楚敬欢。

  时常让她揪心的,是燕王,楚敬欢。

  这意味着什么?

  女主看清自己的心了吗?

  第78章冰肌玉骨她不敢深入地想,不敢弄清楚自己的心思,只想随着自己的内心与意愿去做。шww書蛧書蛧虽然不能每日见面,虽然不能常在一起,但是,仅此这样的凝望,仅此一眼,他们就懂得彼此的心意,他们的心就靠在一起,心意相通。

  凝望良久,楚敬欢拉她坐在床榻上,一本正经地问道:“当真不见凤王?”

  萧婠婠摇摇头。

  “为什么?丫”

  “相见不如不见,即使见了又能如何?”

  “他只想见你一面。”他淡淡一笑,“女人狠心起来,不可小觑。媲”

  “婠婠若不狠心,凤王就不能死心。”她莞尔道。

  楚敬欢将她搂在怀中,“本王知道,你心中只有本王。”

  她靠在他温柔的胸膛,静静不语,心中一片安宁。

  他问:“婠婠,可怪本王瞒着你?”

  她摇头,“王爷心怀家国社稷,不能过于儿女情长。”

  他勾起她的下颌,距离这双妩媚的红眸仅有微末之遥,“有时候,本王觉得你太过明理、太过淡定,似乎并未将本王放在心中。”

  萧婠婠抿唇笑道:“在婠婠心中,谁也无法取代王爷。”

  话落,她一震,心潮起伏。这样露骨的话,她竟然这般轻易地说出来。

  是心中所想,才会脱口而出吗?她不知道。

  楚敬欢的眸色渐渐变了,一双黑眸被绵绵的情丝缠绕得迷离。

  吻着她的芳唇,他收拢双臂,多日来的思念倾注于这浓情的一吻。

  她闭上双眸,放纵自己陷入情爱的漩涡,感觉自己慢慢融化在他炙烫的怀里。

  青丝散乱,衣袍尽褪,冷意袭人的暗夜变得温暖如春。

  他啄吻这副白嫩的冰肌,吞噬这副玉骨的清香,体内的火苗撩拨着他的神智,身体快要爆了。

  萧婠婠红眸微睁,红芒微闪,迷濛得含烟如雾。

  他的唇舌所到之处,皆点燃她身上每一处的情火,仿佛十指抚琴,轻拢慢捻,琴音流淌,叮叮咚咚;她感觉四肢的末梢涌起细密的酥麻感,一地漾开,接着聚集在小腹,汇聚成一股热流,刺激着她的神智。

  他双眸缠火,她空虚难耐。

  他的大掌爱抚她的每一寸肌肤,她的小手摩挲着他坚实的背。

  激情四射,缠绵。

  他们的身体非常契合,他们的心就在这样的亲密中慢慢地走到一起。

  从第一次相见,到今夜,快四年了,期间发生了多少事,她与他,变成这种奇特的关系。

  也许,当初的选择,只是一念之间,可是如今,她的心已经不知不觉地系在他的身上。

  今后,她应该怎么办?

  她和楚敬欢会有一个好结果吗?

  从最高的云端跌落,一切静止下来,只余粗重的鼻息与身体的酥软。

  良久,楚敬欢抬头看她,笑意漫漫。

  “婠婠,为本王生一个孩儿,可好?”

  “好。”她双腿酸软,想推他下去,却推不动,“王爷……”

  “你答应了,本王再饶过你。”他无赖道。

  “眼下这形势……难道王爷想把自己的孩儿当成陛下的孩子?”

  “你只需答应本王,本王自有打算。”

  “王爷有何打算,婠婠想知道。”

  静静地凝视,半晌,楚敬欢起身穿衣,萧婠婠拥衾坐起来,“王爷要走了吗?”

  他拍拍她的脸颊,“时辰不早了,好好歇着。”

  突然,外面似有隐隐的嘈杂声,好像有人吵起来了。

  他面色剧变,她眉心紧蹙,“王爷快走!”

  “上次本王逃过一次,这一次……”他面沉如铁。

  “王爷,眼下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心急火燎地起身,不顾身上未着寸缕,催促他立即从窗台离开。

  楚敬欢跳出窗台,吻了吻她的眉心,“保重。

  看着他顺利离去,萧婠婠才迅速地穿衣,然后来到大殿瞧瞧发生了什么事。

  夜闯英华宫的人,是皇贵妃林舒雅。

  萧婠婠早已猜到,无论是皇贵妃,还是皇后,都不会饶过自己一条命。

  林舒雅带了宫人和侍卫闯进来,气势汹汹,阵仗惊人。

  “娘娘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贵干?”萧婠婠好整以暇地问道。

  “今夜后宫发现有神秘黑衣人出入,皇后娘娘命本宫阖宫搜人,有人说那黑衣人躲进英华宫,本宫就来搜人。”林舒雅在后宫的强势与气度,无人可以比拟,大声喝道,“还不搜?”

  “倘若搜不到娘娘要捉拿的人呢?”萧婠婠知道,这出戏叫做“捉奸”。

  “搜不到人,本宫自会向皇后娘娘禀报。”

  “好,尽管搜。”萧婠婠镇定自若。

  侍卫进殿搜人,林舒雅长睫微掀,冷眼看她,“凌玉染,本宫可以坦白地告诉你,本宫绝不会让你再得圣宠。”

  萧婠婠盈盈一笑,“这不是娘娘能决定的。”

  林舒雅冷哼,“当初本宫放你一马,是因为姐姐为你说情,本宫一时心软,一念之仁,不再为难你,想不到造成今日的祸患。这一次,本宫绝不会手下留情。”

  萧婠婠一愣。

  原来,林舒雅放自己一马,是因为嘉元皇后为自己求情。

  娘娘,你对我的好,我铭记在心。

  可是,为什么好人不能长寿?

  这夜,林舒雅没有搜到什么神秘的黑衣人,就此作罢。

  萧婠婠在想,楚敬欢夜闯后宫,想必被人盯上了,不然林舒雅不会这么及时地来抓人。

  宫闱偷欢太过冒险,找个机会劝他不要再深夜进宫了。

  两日后,关于贵妃凌玉染是失德荡妇的传言在后宫传得满天飞,每一个宫人都在说,就连皇宫四门的护卫也知道了。

  传言说,凌玉染长了一双勾心夺魄的红眸,勾引了凤王。在宣武之变中,她委身凤王,把凤王迷得神魂颠倒,当上了皇后。不仅如此,她还勾引凌立、宋之轩,与他们牵扯不清,淫乱宫闱。

  流言蜚语传得越来越厉害,说凌玉染是勾人心魂的荡妇,是吸人骨血的狐狸精,哪个男人见了她,都会被她那双红眸迷住,永世不得超生。

  萧婠婠听着宫人的描述,淡淡一笑。

  无须多想,这类传言,一定是林舒雅命人散播出去的,目的是要楚连珏厌弃她,让她再也回不了景仁宫。

  既然林舒雅已经出招,她怎能坐以待毙?怎能不争宠?怎能让自己老死冷宫?

  再者,凌大哥被林舒雅和杨晚岚害死了,这个仇,她怎能不报?怎能放过她们?

  而要为凌大哥报仇,首要的是赢得楚连珏的信任与宠爱,回到景仁宫。

  还有,绍王的下属不知道会不会来告诉她父亲被诬陷的真相,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这夜,萧婠婠特意装扮了一番,披了一件较厚的棉袍,孤身来到千波台。

  夜幕上冷星闪烁,寒风凛凛,千波台上的粉纱黄幔随风飘飞,寒气刺骨,她冻得瑟瑟发抖,望着夜色笼罩下黑魆魆的千波湖,拿出陶埙,奏一曲《山鬼》。

  不知道楚连珏会不会来,但是她必须这么做。

  埙声随着夜风飘远,凄楚地呜咽,神秘,哀痛。

  闭上眼,仿佛回到了清凉山碧池,青山碧水,水流潺潺,山林幽静,风光如画。

  那段最初的恋情回到心中,坚硬的心变得柔软。

  她知道,这一次,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利用这段逝去的情博取楚连珏的宠爱。

  手足冰凉,仿佛已经僵硬,埙声依旧凄凉。

  忽有箫声加入,合着她的韵律,埙箫奏一曲《山鬼》。

  与当年清凉山的合奏一模一样,只是景不似、人已变。

  心潮起伏,心中隐痛,可是,仅仅那么一刹那。

  萧婠婠终于明白,逝去的,永远逝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不再爱了,她对楚连珏的情意,慢慢地淡化了,这四年来,一次次的心痛、煎熬、折磨,磨掉了那份最初的美好与情怀。

  眉骨酸涩,然而,泪水未流。

  “你是谁?”

  这声音,低沉,压抑,微微的颤抖,饱含痛意。

  萧婠婠缓缓转身,毫无意外地看见了动容的楚连珏。

  他必定会动容,必定会震惊。

  今夜,她恢复了清凉山碧池的装扮,一样的发髻珠簪,一样的面纱遮脸,一样的衫裙。

  他不会忘记的吧。

  “是你!”楚连珏箭步走过来,惊喜而紧张,“真的是你?”

  她不语,静静地看他,不可抑制的,双眸湿润了。

  他记得,他这样的神情,说明他一直将她摆放在心中的吧。

  楚连珏陡然拥她入怀,“朕是不是在做梦?”

  抱得很紧很紧,好像害怕她再一次从世间消失。

  萧婠婠心酸地闭眼,泪珠掉落。

  他松开她,神色坚决,“即便是做梦,朕也要看清你的容貌。”

  她没有阻止,双眸染了血红的雾,妖媚的红光勾魂夺魄。

  他伸手取下她的面纱,面纱飘落的刹那,他惊呆了,不敢置信地跌坐在锦榻上。

  “怎么会是你?”楚连珏喃喃自语,就算是梦,也无法接受这个梦。

  “臣妾告退。”萧婠婠以退为进。

  “站住!”他怒道,激动地质问,“为什么打扮成这样?谁让你打扮成这样的?”

  “清凉山碧池的红眸女子,还有第三人知道她的装扮吗?”她反问道。

  他怅惘道:“是,只有朕与她知道……玉染,你真的是朕在清凉山遇见的白衣女子?”

  萧婠婠轻声道:“陛下不信,那便罢了。夜深了,臣妾告退。”

  楚连珏快步追上,拉住她的手,紧抱在怀,“朕不是不信,朕只是……太突然了……”

  她缓缓一笑。

  “四年前,为什么欺瞒朕?为什么到现在才告诉朕……”他心痛地问,嗓音暗哑。

  “因为,臣妾只是微贱的女官,陛下是九五之尊;因为,陛下深爱嘉元皇后,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臣妾只想怀着那最初的美好回忆,只想将喜欢的白衣男子珍藏在心底……”

  “可是,朕没有忘记你……朕对你是真心的……”

  萧婠婠柔柔道:“臣妾想着,兴许陛下会认出臣妾,就算认不出来,那也无妨,因为陛下真正爱的,只有娘娘一人。只要陛下与娘娘幸福,臣妾心甘情愿地退出。”

  楚连珏拿了棉袍披在她身上,抚着她的脸,眼中缠绕着缕缕柔情,“真傻。”

  泪水无声滑落,她哑声道:“娘娘仙游,臣妾很难过……臣妾以为可以代替娘娘服侍陛下,也希望有朝一日陛下会认出臣妾,只是……臣妾不知会发生这么多事,更不知凤王会……”

  她也不知为什么会落泪,也许,余情未了就是这样的吧。

  “这不是你的错。”他温柔道。

  “别人怎么说臣妾,臣妾不介意,只要陛下相信臣妾不是那样的人,臣妾就知足了。”

  楚连珏不语,褐眸似有千言万语,眸光复杂。

  萧婠婠看不懂,后退两步,“臣妾乃失德荡妇,还请陛下恩准臣妾出家为尼。”

  他握着她的手,想将她拉入怀中,她使力拒绝,他只能强硬地拽她入怀。

  “陛下……”她挣扎着。

  “你不是,朕知道你没有委身凤王。”他揽着她的纤腰,语声沉沉,“朕从来就不信你委身凤王,朕只是逼你告诉朕,你与凤王之间发生过什么。”

  “陛下……为什么相信臣妾?”萧婠婠愕然。

  “因为,你看朕的眼神,告诉朕,你爱慕朕。”楚连珏目含微笑,柔情款款。

  有关凌玉染的流言蜚语开始在后宫传开的第二日,宋之轩来御书房求见。

  他为了贵妃而来,向楚连珏表明,自己与贵妃清清白白,并无任何私情。

  楚连珏面冷声寒,“朕如何信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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