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二章 弒天滿
　　如此追追趕趕，約莫半個時辰之後，前方山頭忽地浮出壹道鮮明光暈，只見在重重黑山圍繞之下，中央的山巔頂上竟有座燈火通明的古寺。
　　“嗚哇！”
　　邪犽猛然停下腳步，明明距離山頂古寺尚有約十裏的路程，他卻已經聞到了人的味道：“臭死了！前面怎麽會有這麽多人？”
　　仔細壹看，盡管早已入夜，參拜的信眾依舊絡繹不絕地沿著山徑前進，舉著火把，黑壓壓的人頭就像是海底的暗潮壹般，綿延不斷地朝山頂古寺湧去。
　　“天啊，好多人！鏡泉國有這麽多人嗎？”
　　邪犽捏著鼻子喊道。
　　“真的，壹路上連個鬼影都沒見到，這裏卻有這麽多人，該不會鏡泉國裏的人全都跑到這間廟裏來了吧？”
　　霧淩落在邪犽身邊，“邪犽，妳還聽得見妳娘的聲音嗎？”
　　“啊！妳這麽壹說，我已經好壹陣子都沒聽到了耶！”
　　邪犽慌張起來，“娘！妳在哪？”
　　“噓，別嚷嚷。”
　　霧淩按住邪犽的嘴，“邪犽，妳仔細看看，山上那座廟裏可有什麽奇妙之處？”
　　“嗯？”
　　邪犽凝神細看，只見在山寺那被火光照得閃閃發光的黝黑屋檐上，有壹道細微的幽藍光柱，仗著夜色的掩護，就像是天女落下的織線，直通雲霄，若非霧淩提醒，他根本不會發現。
　　“妳知道那條藍色的線是什麽嗎？我從來沒看過這樣的光景。”
　　“那是……我不知道對不對，但我有看過類似的東西。”
　　邪犽道：“我以前把自己的血澆在村人屍骨上的時候，也看過同樣的光，只是要小得多了，沒像那座廟壹樣沖得那麽高。”
　　“真的嗎？”
　　霧淩奇道：“那這座廟果然有問題了，鏡泉國荒廢那麽多年，這山寺看起來卻像新蓋的壹樣，而且連晚上都有信徒參拜，相較外頭的荒蕪，這寺香火鼎盛得令人難以相信。”
　　“唔……比起這個……我想先去找我娘的骨灰……”
　　邪犽卻道。
　　“妳這傻瓜！”
　　霧淩壹惱，輕輕往邪犽的頭上敲了壹下，“我看方圓百裏，沒地方比這座廟更可疑了，要是有人暗中奪取妳娘的骨灰，八成就是在這座廟裏。”
　　“什麽！”
　　邪犽壹聽，怒道：“是廟裏的和尚把我娘的骨灰偷走了？我現在就上去把那些家夥全都宰了！”
　　拔腿欲奔。
　　“等等！”
　　霧淩連忙扯住邪犽衣領，“急什麽，等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說，要是妳把人都殺光，那我們要跟誰問明持王的下落？跟鬼嗎？”
　　“對呀。”
　　豈料邪犽卻道：“只要把我的血澆上去，讓他們都變成幽鬼，要問什麽都隨便妳。”
　　“妳……妳少在那邊鬼呀鬼的胡說八道！”
　　霧淩聽得兩耳發寒，連忙道：“我才不跟鬼打交道呢！反正沒問過我，妳不準亂殺人啦！”
　　“喔……好吧……”
　　邪犽不願惹霧淩生氣，只好勉強答應。
　　“那我們打扮壹下，裝成信眾的樣子，先跟那些參拜的信徒打聽些消息再說。”
　　霧淩道，領著邪犽往林間走去。
　　混在參拜的男女信眾之中，霧淩舉著火把，壹邊穿過雜亂的人群，壹邊拉著邪犽的手快步前行。
　　“嗚……臭死了……我的頭好昏……”
　　戴著高帽，以黑紗遮面的邪犽哀號道。
　　“噓，再忍壹會，就快到了！”
　　霧淩低聲道。
　　“幹嘛跟這些家夥混在壹起啊？我們直接殺進去不就好了……”
　　邪犽嘴裏嘀咕。
　　“才這樣就被熏得七葷八素的傻瓜少多嘴。”
　　霧淩啐道：“要是按照妳的作法，還來不及見到那個什麽天滿上人，我看那座昭日寺就已經被妳拆成廢墟了。”
　　“變成廢墟又不會怎麽樣……死人都能說話了……嗚嗚……”
　　邪犽作勢欲喔。
　　“哇！別吐！要吐也別吐在我身上！”
　　壹邊有壹搭沒壹搭的閑扯，兩人健步如飛，以常人的四、五倍的速度，轉眼已經來到昭日寺山門的千臺石階之下。
　　只見許多衣著破爛、褐手赤足的男女拿著火把，吃力地踩著有如絕壁的陡峭臺階，壹步壹攀地往上爬。
　　“這就是昭日寺……”
　　霧淩凝神細看，只見在千臺石階頂端立著壹座高大門樓，匾額上以朱砂大書“昭日寺”三字。
　　根據路上信徒所言，昭日寺中有壹名為天滿上人的高僧，法力高強，救苦救難，不論男女老幼，只要能進入昭日寺中，畢身苦痛都將獲得解脫，從此不受人間諸般煩惱困擾。
　　對鏡泉國內無數慘遭天災人禍蹂躪的百姓而言，隱於深山的昭日寺可說是他們唯壹的希望，是以十數年來，前往參拜的人是前仆後繼，不絕於途。
　　只是，雖然已有幾千、幾萬人進入昭日寺參拜，卻沒有人從裏頭出來過。
　　(壹聽就知道這昭日寺有問題，怎麽可能人會只進不出？
　　陣陣焚香從臺階上冉冉飄下，霧淩扯著邪犽三步並做壹步，半飛半躍地往山門門樓奔去。
　　“恭賀施主！得享大喜樂！大解脫！”
　　兩人腳才剛跨出門樓，就聽見十幾名身著金黃袈裟的法僧齊聲大喊。
　　門樓後是條壹塵不染的幹凈石板道，通往壹座高大雄偉的殿堂，屋脊快有二十丈高，鋪著黑亮瓦片的五重檐下，各層戧脊犬牙交錯，屋檐末端以粗大的鐵鏈與地面相連，每條鐵鏈的孔眼上都吊著車輪大的燈籠，形成十數道光索，將門樓後方的石板道映照得壹片光亮。
　　(山頂上怎麽會有這麽雄偉的建築？
　　“啊……善哉善哉！”
　　霧淩楞了楞，這才連忙恭身回禮。
　　“哇！這裏是什麽地方？明明天都黑了還這麽亮！”
　　身後的邪犽不知為何，已經恢復了精神。
　　“喲，妳頭不暈啦？”
　　霧淩奇道。
　　“嗯，門樓後面壹點人臭都沒有，我舒服多了。”
　　邪犽回答。
　　“兩位施主請往前，上人就在山谷對面等待兩位。”
　　右首的法僧道。
　　“山谷對面？還要再穿過壹座山谷？”
　　霧淩往正前方的宏偉大殿望去，遲疑了壹會，才往前踏出步伐。
　　邪犽解下頭頂的烏紗高帽，跟在霧淩身後，但走沒幾步，突然右手壹揮，利爪斜劈，將壹名法僧攔腰截斷。
　　“邪犽！”
　　霧淩大驚，相較之下，其余法僧見到同門被殺，卻是毫無表情。
　　“嗯……這些家夥是什麽東西啊？”
　　邪犽望著法僧在地上抽搐的屍體，奇道：“長得和人壹模壹樣，可是卻沒有半點人的味道。”
　　霧淩壹聽，這才回過神來，仔細觀察周圍的法僧，發現他們身上壹點生氣也無，活脫是群死人。
　　“他……他們是被邪法操縱的僵屍嗎？”
　　霧淩內心壹寒，挨到邪犽身旁，緊緊摟著他的手臂。
　　“姐姐，妳是妖怪，怕僵屍幹什麽？”
　　邪犽笑道。
　　“少……少啰唆！”
　　霧淩臉上忽紅忽白，“死了還能動，不覺得很惡心嗎？”
　　“不會啊，死了還能動的東西比比皆是，又不僅限於僵屍。”
　　邪犽順手又砍倒兩人，連續三人被劈成兩截，但余下的法僧們卻依舊不為所動。
　　“妳看這些人根本無動於衷，這裏壹定有問題。”
　　霧淩不安道：“那個叫天滿上人的鐵定不是什麽好東西，我們趕快去把他抓起來問問。”
　　“所以我壹開始就說，直接殺進去就行了，姐姐就是愛拐彎抹角，說什麽不能亂殺生，結果廟裏頭都是死人。”
　　邪犽笑道，在死僧們的註視下，和霧淩兩人壹起走入正殿。
　　正殿之內點著無數高燭臺，木板地被磨得光可鑒人，裏頭跪伏著幾十名僧尼，都是頭抵著地面，天靈蓋對著殿中神像，口中喃喃誦經，狀甚詭異，邪犽殺了幾名，壹樣毫無反應，顯然都是壹群死人。
　　“怪了……這麽多僵屍……這邪法施術者想必法力十分高強，怎麽我們進來這麽久，都感覺不到有人在操縱這些僵屍？”
　　霧淩奇道。
　　“等我們把天滿上人抓出來直接問他不就明白了。”
　　邪犽不以為意，在死僧的指引下，沿著階梯上了二樓。
　　壹上二樓，四周的氣味為之壹變，充滿了血腥腐臭，霧淩和邪犽還來不及細看，身周便銀光閃爍，幾十名手持利刃的死僧撲了上來。
　　“哼！”
　　霧淩指尖壹捏，口中壹吹，紫色的狐火如龍卷去，頓時將七、八名死僧燒成灰燼。
　　另壹邊的邪犽利爪信手揮舞，將剩下的死僧切成壹堆屍塊，大腳壹擡，全都踢下樓去。
　　擊退來犯的死僧，兩人這才發現二樓地板上堆著壹座又壹座用屍體疊起來的小山，處處血流成河，死不瞑目的頭顱滾來滾去。
　　“嗯，好臭，殺這麽多人，也不整理壹下。”
　　邪犽輕描淡寫地道。
　　“天……天啊！”
　　霧淩驚道：“難怪這昭日寺有進無出，前來參拜的信徒全都被他們給殺了！”
　　“哈哈，難怪外頭那些臭人說什麽來這裏可以解脫世間壹切苦難了，全都死光當然無苦無難。”
　　邪犽哈哈大笑。
　　“妳少貧嘴，我們快點把那個叫天滿的妖僧抓出來。”
　　霧淩啐道。
　　走在積滿血垢、滑溜不堪的木板地上，兩人往屍堆深處走去，這兒已無燭臺照明，走到壹半，路被人以雜木堵塞，亦無窗戶可引月光，伸手不見五指。
　　上了三樓，遠方開始傳來令人毛骨驚然的低沈呻吟聲，霧淩把邪犽的手臂摟得更緊了。
　　再殺了壹批死僧，兩人拾階而上，忽然眼前壹亮，星月輝光從頭頂毫無保留地揮灑下來，將眼前的瓦片照映得有如黑珍珠般燦爛奪目，所在之處竟是座露天平臺，就隱藏在五重屋檐的脊柱之後，從廟宇正面是無法察覺的。
　　只見眼前是壹座深不見底的險峻山谷，需兩人才能環抱的粗大鐵鏈生滿了銹，從平臺下方的垂脊兩側各伸出四根，八道鐵鎖編絲成線纏成壹道鐵吊橋，穿過山谷，連結到對面的山巔，在風聲呼嘯中微微晃動。
　　就在約半裏遠的山谷對面，有壹座和邪犽兩人目前所在幾乎壹模壹樣的雄偉寺廟。
　　仔細壹看，兩側寺廟面對山谷的部分都是透空的，雖然已用許多石木填補起來，但橫梁斷面依舊清晰可見，顯然這兩座廟曾經是同壹座建築物。
　　“這昭日寺……簡直就像是被山谷劈成兩半嘛！”
　　霧淩大奇，往山谷底下望去。
　　只見在深不可測的黝黑深淵底部，散發著微弱的慘綠光暈。
　　“那是什麽……我好像在哪看過……”
　　霧淩道。
　　“姐姐，鐵鎖橋上有人在動！”
　　此時，邪犽指著鐵橋大喊。
　　霧淩凝神壹看，只見三名手腳盡黑、穿著土黃色袈裟的僧人，背上各綁著壹只布袋，以難以形容的詭異姿態，像爬蟲般在鐵橋上半奔半爬。
　　“他們背上綁著的是……人嗎？”
　　霧淩驚道，那布袋上的輪廓像是人形。
　　“嗯，是女人，有女人的臭味。”
　　邪犽吸了吸鼻子道。
　　“我們追上去，不能再讓這些妖孽殺害無辜！”
　　霧淩道。
　　“唔……我倒是覺得沒什麽差……”
　　邪犽對救人壹事興趣缺缺。
　　“邪犽，妳忘了這些人可能是(……走妳母親骨灰的元兇嗎？”
　　霧淩雙手叉腰。“啊！對！這些該死的混帳王八蛋！”
　　邪犽壹想起母親骨灰的事，立刻怒火攻心，二話不說，踩著鐵鎖便往下飛奔。
　　霧淩苦笑，跟在邪犽身後，輕巧地沿著鐵鎖滑翔。
　　“給我站住！妳們這群死禿驢！”
　　邪犽完全不懼鐵鎖下的萬丈深淵，兩腳壹蹬，人高高彈起，宛如離弦之箭，飛了十余丈遠，剛好落在其中壹名僧人的背上。
　　也不管布袋裏頭是什麽東西，邪犽兩手利爪穿肉貫骨，將怪僧連人同背上的布袋壹起刺穿，雙手接著上下壹分，只聽見壹聲淒厲慘叫，鮮血飛濺，布袋裏滾出壹名女子的半邊身軀，底下的僧人也被斜劈成兩半，被邪犽隨手扔下深谷。
　　“來者何人？”
　　余下兩名僧人大驚，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高聲怒吼，原來他們不但手腳盡黑，就連頭臉也是黑得像煤炭壹般，只有兩只眼睛白晃晃的。
　　在咬潔月光之下，這兩名像是黑炭削成的怪僧手腳幹枯細長，四肢在鐵橋上滑動的模樣就像是人形蜘蛛。
　　“妳們才是什麽人呢？”
　　霧淩落在邪犽身邊，高聲道：“那個叫天滿的妖僧在哪裏？妳們和明持王有什麽關系？”
　　“無知丫頭，我師尊高名豈可輕呼！天滿尊師正在閉關修行，絕不能讓爾等下賤俗人擾其清修！”
　　兩名怪僧齊聲大喊，“納命來！”
　　只見怪僧雙手壹抖，扯下彼此背上的布袋，用力朝邪犽兩人擲來，邪犽閃也不閃，雙手利爪畫出幾道銀光，將兩只布袋斬成四截，只聽見幾道淒厲慘叫，鮮血、五臟飛濺，布袋裏的女子化作屍塊，在鐵鎖橋上翻了幾翻，滾入深谷之中。
　　“嗯？人呢？”
　　邪犽定睛壹看，兩名怪僧已不知去向。
　　“邪犽，在上面！”
　　霧淩指著夜空，喊道。
　　邪犽擡頭壹望，只見兩名怪僧飛躍在十丈高空，黝黑的手腳幾乎要與夜色合而為壹。
　　“哼，跳得高又怎麽樣，等妳掉下來我還不是壹爪壹個。”
　　邪犽冷笑。
　　豈料兩名怪僧在半空中壹個筋鬥，黑炭般的四肢竟陡然暴長，宛如槍矛般擊向邪犽。
　　邪犽輕易閃過，先踩住其中壹人的左腳，再用兩手抓住另壹人的右手，用力壹拽，讓兩名怪僧在半空相撞。
　　當的壹聲，怪僧手腳還來不及收回，已經落到了鐵鎖橋上。
　　邪犽縱身飛躍，雙腳踩在兩名怪僧的胸膛上，左右手的利爪揮舞，將鐵鎖橋刮得火星亂噴，兩名怪僧隨即身首異處。
　　兩顆黝黑的頭顱滾落深谷，留在鐵鎖橋上的身軀亦化為煙塵飛散，竟是壹滴血也沒流。
　　“哼，還以為有什麽厲害的呢，根本不堪壹擊。”
　　邪犽冷笑。
　　壹旁的霧淩望向彼岸的半座古寺，方才在山下見到的幽藍光束便是透過古寺屋脊，往天空射去。
　　在山下看不清楚，但現在距離不過百丈，就近壹看，霧淩這才發現幽藍光束四周飄散著無數蒼白幽魂，混在夜色之中，宛如壹片片迎風飛舞的棉絮。
　　“小心點，邪犽。”
　　霧淩叮嚀道：“我覺得這地方不尋常，前面可能還有兇險。”
　　“別怕，姐姐，不管有什麽東西，我都不會讓它們傷到妳壹根寒毛的。”
　　邪犽笑道。
　　“話是妳說的，要是我少了壹根毛，就唯妳是問。”
　　霧淩亦笑道。
　　“小心！”
　　邪犽正欲繼續說話，霧淩臉上笑容壹僵，猛然將雙指置於唇上，朝著邪犽吐出壹道狐火。
　　邪犽大驚，飛身閃避，百忙中轉頭壹瞥，只見壹顆黑色的球體閃過狐火，朝著自己撲來。
　　邪犽本能地用利爪壹揮，爪尖刺穿了黑色球體。
　　猛然間，壹股有如病瘟的毒熱順著利爪流進邪犽體內，邪犽兩眼壹黑，胸口壹陣惡心，身體無力，筆直地摔回鐵鎖橋上。
　　“邪犽！妳沒事吧？”
　　霧淩見狀大驚，連忙將邪犽攙起，“受傷了嗎？”
　　“沒……沒事……”
　　邪犽喘了幾口大氣，感覺那令人作嘔的毒熱緩緩消退，定神往爪尖壹看，這才發現原來剛才撲向自己的竟是怪僧滾下深谷的頭顱。
　　邪犽用力壹揮，將頭顱砸在鐵鎖橋上，怪僧頭骨碎裂，腦子裏鉆出無數百足爬蟲，皆身長近尺，通體盡黑。
　　“天啊！這是什麽東西？”
　　霧淩又驚愕又惡心，“還好妳沒被這玩意傷到。”
　　“……姐姐，剛才我們殺了三個和尚，”
　　邪犽緩緩起身，“應該還有兩顆頭才對。”
　　“嗯，妳說得沒錯。”
　　霧淩點頭，指尖輕觸鐵鎖，邪犽隨即感到壹陣妖力奔過腳底，“就在我們正下方！”
　　霧淩言猶在耳，已經有幾十條細繩樣的烏黑長鞭鉆過鐵橋鎖眼，朝兩人的手腳、頸項卷來。
　　邪犽大喝壹聲，雙手利爪狂舞，將來犯的黑鞭——斬斷。
　　但斬的越多，邪犽胸口便越是惡心。
　　(可惡……這兩個死禿驢的肉裏該不會有毒吧？
　　“邪犽，讓我來吧！”
　　眼見邪犽腳步逐漸虛浮，霧淩生怕他受了什麽內傷，喊道。
　　頭昏腦脹下，邪犽重重籲了壹口氣，往後壹縱，霧淩隨即口吐狐火，紫色的火焰油光閃亮，又重又沈，透過鐵橋鎖眼往下延燒，壹叢叢的黑鞭全都被燒成灰燼。
　　從火勢之中傳出“喀嚓、喀嚓”的詭異聲響，只見兩顆人頭的頸子上長著幾十只蟹足，口中生滿螺動的蟲尾，朝著霧淩爬來。
　　“哼！”
　　霧淩見狀，再度以狐火焚之，但狐火燒得斷人頭口裏不斷生長的蟲鞭，卻燒不壞人頭。
　　“咦……這兩個家夥……怎麽不怕我的火呀？”
　　霧淩大驚。
　　邪犽見狀，滿腦昏沈，沖進狐火之中，壹爪壹個，將兩顆人頭斬斷，大腳踢下深谷。
　　在利爪將怪僧腦袋剖開的同時，邪犽兩眼壹黑，跌坐在鐵橋上，險些滾落山谷。
　　“邪犽！妳怎麽了？”
　　霧淩奔到邪犽身邊，撲去他雙肩的火苗，緊張地問道。
　　“不……只是……”
　　邪犽喘道，額上冷汗如豆，“這些家夥的體內好像有毒……爪子砍斷它們之後……我整個人都不舒服……”
　　“它們連我的狐火都不怕，體內的毒性想必非同小可，說不定會危及性命。”
　　霧淩壹聽，臉色凝重地道：“我們還是先回娘娘身邊吧，既然知道這個地方有問題，日後再來不遲。”
　　“不……”
　　邪犽深呼吸了幾次，感到體內的毒熱緩緩消退，重新振作起來，“沒關系，我已經好多了，偷走我娘骨灰的畜生就在眼前，我不能就這樣退縮。
　　”妳看，我已經沒事了！“
　　說完，邪犽彈了起來，整個人活蹦亂跳。
　　”妳可不要勉強，像剛才那些妖僧，接下來還不知會遇上幾個，我看我們還是先回去壹趟的好……“霧淩見狀，仍舊十分擔心。
　　”沒關系啦！姐姐，那個叫天滿的家夥壹定就在前面那棟大屋子裏，我們快去把他抓出來吧！“但邪犽救母心切，對霧淩的警告充耳不聞。
　　在邪犽的堅持下，霧淩無奈，只能跟著邪犽壹起往鐵鎖橋的彼岸奔去。
　　進入山谷裏側的古寺後，邪犽和霧淩順著長廊拾級而下，沿路又殺了四名怪僧。
　　不知何故，霧淩的狐火雖足以焚去怪僧的四肢手足，卻無法毀其頭顱奪其性命，只有邪犽的利爪才能將怪僧殺死。
　　因此，邪犽的體內如今又多了四人份的毒瘟，咒熱在胸口聚積不散，兩眼亦是黑雲籠罩，壹呼吸就像有許多黏稠汙血在心臟中打滾，難受至極。
　　”邪犽……妳別逞強了，我們還是先回去請娘娘看看妳的傷勢吧。“將邪犽的模樣看在眼裏，霧淩不安極了，停下腳步道。
　　在夾道的燭臺火光下，兩人腳底生出無數的飄忽黑影，在空無壹人的長廊幽幽搖曳。
　　”不……就快到了……“
　　邪犽臉色蒼白，連踏出腳步都顯吃力萬分，”我娘的骨灰壹定就在上面……我剛才好像又聽見她的聲音了……“”不行，我不能再讓妳繼續往前，“
　　霧淩正色道：”假如那個天滿真的搶走了妳娘的骨灰，那妳娘的聲音恐怕只是他引誘我們來到此地的手段，前頭必有兇險，我們現在得趕快離……“猛然間，腳底壹陣”轟隆“聲，四周地面崩落，無數黑手往兩人卷來。邪犽尚未恢復，反應不及，霧淩只能連忙噴出狐火。
　　但與方才所殺的怪僧不同，眼前的黑手竟不懼狐火焚燒，二穿過紫色烈焰，卷住了霧淩的手腳。
　　”呀！“
　　霧淩驚叫壹聲，只見地板碎裂處黑霧冉冉滲露，鼻中只聞壹股異味，初時甜膩無比，但隨即轉為令人腸胃絞擰的惡臭。
　　那異味直沖腦門，霧淩禁受不住，頭壹歪，昏了過去。
　　”霧淩！“
　　邪犽大驚，無奈四肢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無數長臂將霧淩拖入黑暗之中。
　　邪犽壹個咬牙，不及細思，兩腳壹縱，從地板的裂縫處跳了下去。
　　壹團伸手不見五指的瘴氣隨即將邪犽籠罩，他雙眼本能地在暗中見物，但這瘴氣卻比夜色更黑，以至於他不但什麽都看不見，連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
　　”咚“的壹聲，邪犽掉落在地，悶熱瘴氣從四面八方，有如濕透的棉花壹樣纏繞在身上。
　　”霧淩！姐姐！妳在哪裏？“
　　邪犽站起身來，焦急大喊，但嗓音卻石沈大海，被四周的黑暗給吸收了。
　　咕嚕……咕嚕……
　　某種東西滑過邪犽的腳掌，從他身邊蠕動而過。
　　邪犽大驚，右手利爪壹劈，爪尖傳來血肉斷絕的觸感，壹股熱液濺在臉上，腥臭無比。
　　”可惡！妳到底是誰？把霧淩放了！有膽子就沖著我來！“邪犽怒不可遏，大吼道。、說也奇怪，墜入瘴氣之後，原本有如淤泥般沈積在邪犽胸口的瘟熱，此時就像是被怒火給蒸融似的，化成了凝稠黑血，順著脈搏在邪犽的體內緩緩流動。
　　壹股說不出的詭異感觸在邪犽的體內靜靜地擴散開來，像是無數蟲蟻咬鳴，也像是無數細針灸剌，壹點壹滴透進全身血肉，浸潤五臟六腑。
　　但邪犽卻沒有感到任何不適，相反的，他發現自己神智清明了，身體又逐漸充滿了力氣，而且是和過去完全不壹樣的力量。
　　邪犽大口喘息，他渾身發熱，整個人就像是落在沸騰的湯裏，汗如雨下，但這燥熱卻讓他感到十分舒適，就像是回到了某個熟悉的地方。
　　邪犽沒有發現，不知從哪冒出的幽藍火焰已經燃去了他的衣物，他赤裸肌膚底下正透出晚霞壹般的赤色光輝，甚至連頭發也逐漸轉成赭紅。
　　突然間，邪犽能夠看見了，濃厚的瘴氣再也無法阻擋他的視線。
　　從輪廓看來，他所在之處過去可能是壹座寬敞的佛堂，只是現在不論墻上、地上，都鋪滿了猙獰的鮮紅血肉，肉塊連接成壹大片的肉墻，壹抽壹抽地蠕動所生熱氣與濕氣讓佛堂成了壹座黏膩的肉室，簡直就像是身陷於巨獸的腹中。自蠕動的肉壁裏埋著無數的女子，有長有幼，被陽物形狀的粗長肉藤捆綁，肉藤末端不知止歇地在這些女子的股間抽動著。
　　大量糨糊狀的綠色黏液從女子們的口耳鼻眼，以及陰戶、肛門中滴落，”啪搭、啪搭“地落在地上，每壹團都有巴掌大。每個人的腹部都隱隱閃耀著幽藍鬼光，有如燈火般點綴著偌大肉室。
　　邪犽視線匆匆壹掃，乍看之下，女子的數量竟有數百之譜。
　　(這棟屋子上頭噴出的鬼光，定是這些人造成的……不過她們為什麽會身帶鬼光呢？
　　幾名貌似有孕在身的女子扭動腰臀，會陰處裂開壹道大口，紫色肉胎滾出，其大無比，原來產下的竟不是胎兒，而是成人！
　　(那是……死人？
　　從女子雙腿間墜地的男子，身上還包裹著壹層肉膜，底下透出鬼光。
　　(這些女子……胎中懷鬼……再產為肉身嗎？
　　正困惑著，邪犽的頭頂傳來壹陣幹啞的笑聲。
　　”呵呵呵呵……妳就是邪犽嗎？“
　　邪犽仰頭上望，只見眼前那高大佛像身上的肉藤緩緩褪去，露出佛首。但仔細壹看，那佛首並非以木石雕刻而成，而是壹顆活生生的巨大頭顱。
　　黏滿汙血的頭顱須眉皆赤，頭頂無發，臉上的皺紋深如刀割。
　　邪犽目光往巨首旁邊壹瞥，赫然發現霧淩的雙腳被肉藤吊起，頭下腳上地掛在巨首耳邊。
　　”霧淩！“
　　邪犽縱身飛躍，朝巨首沖去。
　　”無知小輩！“
　　巨首喝道，同時上下左右無數肉藤往邪犽身上卷來。
　　邪犽利爪狂舞，但肉藤數量太多，雙手劈砍不及，終於四肢被擒，動彈不得。
　　”呵呵呵呵……“
　　巨首見狀，冷笑道：”從妖星降世，轉眼已近二十年了，今日肉胎大成，梵天招引之術終將功德圓滿。“”妳……妳是誰？“
　　被卷成肉球，半掛空中的邪犽，咬斷口鼻附近的肉藤，高聲怒道。
　　”小鬼，妳不識貧僧，貧僧卻在妳出世前就識得妳了。“巨首回答，”貧僧法號天滿，乃鏡泉國護國法師，受陛下之命，特意在此將妳的肉身封閉。“”鏡泉國……護國法師？“
　　邪犽壹聽，熾盛怒火立刻湧上胸口，”妳是明持王的手下！我要殺了妳，再殺了明持王！“”愚蠢，明持王乃是爾父。“
　　天滿斥道：”世上只有子為父亡，焉有逆子試父？何況妳這具身軀本就是陛下為了行梵天招引之術而生的，沒有陛下，哪有今日的妳？妳的命本就屬於陛下，如今天命得以完全，妳該歡欣受死才是，切莫如同那不孝女望雲氏，擅自逃離，還連累貧僧受陛下責難。“”妳……妳說什麽？“
　　盡管怒火攻心，邪犽卻無法將天滿的話拋諸耳後，”明持王那畜生……是我爹？/“何止如此，陛下還是妳這小耗子的祖爺呢！”
　　天滿大笑，“因為望雲氏可是陛下的親生女兒啊！蓋天下之間，唯有父女交合產下的妖子，才有足夠的邪氣，能誘引妖星入居。”
　　邪犽壹聽，宛如青天霹靂，當場呆了，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是明持王與望雲氏亂倫所生。
　　(難怪……不管我怎麽問，娘她從來不說以前的事情……原來……娘竟是被自己的生父給……］“嗯嗯……”
　　天滿言畢，車輪大的混濁雙眼挪到了壹旁的霧淩身上，咧嘴笑道：“傳說狐媚壹族之女，其陰乃天下至淫，凡人男子壹旦以陽入之，均沈溺不得自拔，如此天人美味，給妳這小鬼實在是太過糟蹋。想貧僧這十幾年來，日夜深耕，雖遍嘗國內女子膣肉，卻從沒體驗過妖女滋味，晉見陛下之前，不妨好好品嘗壹番。”
　　邪犽回過神來，聽見天滿的淫穢之言，殺意暴起，壹股強大熱勁立即從骨髓深處竄出。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
　　邪犽大吼，嗓音如雷震天。
　　令人毛骨悚然的鮮紅光芒從邪犽手腳各處綻放，天滿的肉藤壹被那紅光照耀，便立時萎縮成渺小毫毛。
　　壹時間，天搖地晃，棟梁“吱吱”作響，覆蓋佛堂的血肉壹片壹片地幹涸脫落，被埋在肉壁裏的女子身軀也接二連三爆碎開來，壹轉眼，充滿瘴氣的肉室竟成了遍布汙穢血肉的老朽佛堂。
　　在佛堂的中心，強大的妖力有如旋風，從邪犽身上往四周刮散。
　　“什麽？這小子身上……怎麽會有這等無匹的妖力？”
　　天滿大驚失色，眼見自己無法抵禦，急忙用剩余的肉藤將腦袋綁起，從佛像頸子上運下。
　　邪犽在空中踏出壹步，好似那兒有肉眼看不見的地面，快步奔至霧淩身邊，將她橫抱在懷中。
　　“站住，死禿驢。”
　　邪犽喝道，他橫亙半空，赤發飛揚，周身被壹輪紅光籠罩，宛如星辰下凡，兩眼壹瞪，將天滿最後幾根賴以逃命的肉藤也照成了灰。
　　“啊啊！施主大發慈悲！貧僧……貧僧只是遵照明持王陛下的指示罷了！”
　　失去肉藤這延長的手腳，天滿無計可施，巨大的頭顱半邊陷入佛堂破爛的地板，臉上表情又驚又窘。
　　“哦？是嗎？”
　　邪犽冷笑，“那妳告訴我，明持王那畜生在什麽地方？”
　　“啊……這……”
　　天滿猶豫半晌，邪犽遂再以紅光照射，天滿的巨大腦袋立刻散發出濃濃的毒煙，越燒越小。
　　“啊啊啊！”
　　天滿痛苦至極，“施主！陛下所在之處，貧僧也不甚清楚……”
　　“什麽！”
　　邪犽大怒，便欲將天滿碎屍萬段。
　　“等等！雖然貧僧不清楚陛下所在，但有方法能找到陛下！”
　　天滿慌忙大喊，“不瞞施主，二十年前，鏡泉國都城長夏城便位於此處，但於行梵天招引之術後，地脈大變，靈穴黃泉洞猛然下墜千百余丈，深入地底，貧僧之昭日寺反而被拉擡至群山之間……”
　　“誰管妳那麽多！”
　　邪犽大怒，“告訴我怎麽找明持王！”
　　“是是！”
　　天滿滿臉驚恐，血汗涔涔而落，“眼下昭日寺的深谷乃是長夏城沿地脈移動的痕跡，施主只要沿著深谷進入地中，再順著發光的鬼苔，便能順利找到陛下及長夏城之所在。”
　　“哦？這麽簡單？”
　　邪犽笑道：“很好，我知道了。”
　　“善哉善哉。”
　　天滿見邪犽面露笑容，連忙又道：“望施主本慈悲之心，留貧僧壹命，貧僧日後必湧泉以……”
　　嗡的壹聲，邪犽的利爪壹揮，爪尖散發出壹道狀似月牙的墨黑劍氣，凡刻劃之處，不論血肉木石，盡皆化為煤灰。
　　“啊啊！施主！請大發慈悲啊！”
　　腦袋被削掉半塊的天滿哀號道。
　　“感覺很好吧？”
　　邪犽冷笑，“想必比女子陰肉的滋味更加美妙，別客氣，妳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說完，邪犽爪尖輕點，墨黑劍氣如露，壹粒壹粒穿過天滿的頭顱，壹點壹滴地將他化為煙灰。
　　天滿不停哀號求饒，但邪犽越見他痛苦，心中便越是暢快，砍得開心極了。
　　最後，天滿被邪犽化得只剩壹塊腦髓，只有這塊腦髓不受劍氣影響。
　　邪犽哼了壹聲，抱著昏迷不醒的霧淩兩腳落地，身子壹彎，利爪刺過天滿的腦髓，將其瞬間化成腐肉，隨手棄置。
　　從天滿腦髓中，壹股厚重不化的瘟毒流入邪犽體內，較之方才所殺的妖僧濃烈上十數倍，但不同的是，現在的邪犽再也不以為奇了。
　　邪犽深吸壹口氣，不再試圖抵擋，就讓這股火辣毒熱在體內周旋，散入血脈，與自身筋肉結合。
　　壹旦敞開心胸，那漆黑的毒熱頓時化為美妙的酥麻，奔過四肢百骸，就像是有無數女子用纖纖素手，若即若離地在身軀各處輕柔愛撫，令邪犽欲火填膺，興奮難耐。
　　雙腿之間猛然燥熱悸動，低頭壹看，只見他的男陽怒威高挺，頂著霧淩臀上的衣物，紫深近黑的龜頭肉冠傘張，馬眼滴著淫汁，整根肉莖灼燙得有如燒紅的鐵棒。
　　望向懷中昏迷的霧淩，感受她體內清新誘人的陰氣，邪犽不禁憶起昨晚兩人在帳中雲雨纏綿的美妙，更是難以把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