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无形的绞索

1951年4月的某一天，荷兰皇家壳牌集团驻印度尼西亚的主管人员终于等到了他们一直在担心的一份邀请。他们本来一点也不想去参加这场表面上由印度尼西亚政府主导，实际上背后站着新中国的“商业谈判”，无奈对方开过来停在油田采油区海岸边的军舰实在是太大了。

已经在东南亚地区开采原油数十年的壳牌集团员工们在今年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中国石油”，但是现在他们不得不和这一家突然冒出来的中国石油企业进行商业竞争。

印度尼西亚刚在1949年的时候争取到了民族独立运动的胜利，将荷兰殖民者赶出了印尼的领土，但是一直到目前为止，新上台的印度尼西亚政府还没有去触动殖民者在此地真正的利益，也就是被几家巨型跨国企业把控的石油、橡胶等战略资源。印尼的首任总统苏加诺自然很想要把这些摇钱树从荷兰人的手中拿回来，但是现实非常的残酷，没有那些欧洲人的管理工作，印尼人自己根本无法维持油田的开采，他们只能捏着鼻子和跨国公司签订协议，允许他们继续开采印尼的资源。

事情的转机便发生在了今年，新中国的突然崛起让整个亚洲的局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殖民主义的势力在亚洲被强势击退，无论是越南或是马来西亚，英法荷三国的恢复殖民行动均在新中国的干涉之下彻底失败。随着英法两国的军队在三月份的时候被迫开始撤离东南亚地区，一直在观望局势的苏加诺察觉到了一丝机会。

苏加诺并不是一位符合社会主义阵营共同价值观的领导人，他领导印尼人进行的反殖民斗争并非没有一点私心，他也是后来的不结盟运动领导人中个人生活最奢靡腐化的一个。新的印度尼西亚政府谈不上多么先进，只能说比殖民地傀儡要好上一点点，苏加诺也不怎么关心印尼人民的生活。不过在印尼的国家利益这件事情上，苏加诺的所作所为是比较合格的，他想要将英荷两国的势力彻底地从自己的国家中清除掉，从印尼的天然资源禀赋中攫取更多的利益，在国际上争取更高的地位。

这种想法与准备争取全球石油资源支配权的我党不谋而合，新中国在未来几年中的发展需要巨量的原油，而且中苏两国已经打算合力断绝欧洲的原油供应，从根源上让欧洲人的经济尖叫起来。要做到这一点，中东和世界上其他地区的产油国都是要全力争取的，在和资本主义阵营于阿拉伯世界进行石油争夺的决战之前，我当打算先在东南亚练一练手，让现有的国际石油巨企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竞争力。

在印度尼西亚政府主动向中国进行联络之后，已经由原本的三桶油重新合并组建的“中国石油”派出了专门的商业谈判代表前来印尼，将他们带过来的是另一支人民海军的小规模舰队，福建号编队的航行计划中没有包括印尼。

由于事关重大，包括总统苏加诺在内的许多印尼高层领导亲自和中方的谈判人员见面，他们用极高的规格来对待这场带有一定外交性质的商业谈判。

“......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解除和荷兰皇家壳牌集团的合约，将我们国内的油田交由你们进行开发，你们可以将采油的效率提高到目前的150%，并且愿意以更低的抽成和我们签约是吗？”

谈判过程当中，看到了中方提出的合作开发方案的苏加诺已经两眼发光，中石油谈判代表石楚友则点了点头说道：“我们的开采技术，无论英国人、荷兰人，还是美国人都不可能比得上，这件事情我们有绝对的信心。只要您同意这样的合作方案，贵国将从目前已知油田中获取至少是之前五倍的收益，而且我们愿意收购贵国开采出来的所有原油。”

中石油向印度尼西亚政府提出的方案是，让印尼政府成立石油公司，将印尼所有油田的开采权收归国有，然后委托中石油进行开发，中国方面将会收购印尼开采出来的所有原油，而且价格从优。另一方面，中国现在掌握了全世界最先进的石油开采技术，无论是油田利用率还是采油效率都不是国外任何一家石油企业能够比拟的。

这种条件条自然让印尼人心动不已，他们本来只是打算和现在在亚洲势力更强大的新中国签一份稍微好一点的合约，把自家油田的收入多拿一点回来，油田资源国有化可以等到印尼人自己有能力运营油田的时候再说。但中国的谈判人员直接表示愿意极大程度上进行让利，开出来的条件远远超过了苏加诺的最好预期。

“这确实很让人心动，但我们也想要知道有没有一些你们比较难以启齿的附加条件。”看完新方案的苏加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方现在只是给画了一块大饼，还不是作出决定的时候。中国人愿意开出这么好的条件，说不定自己也得付出同等的代价。

“附加条款确实是有的，但是我们认为您不会为这些条款感到难堪。我们只希望在和贵国合作进行资源开采的同时，我们将成为贵国石油资源的唯一境外客户，也就是我们愿意买入贵国所有的外销原油。”石楚友一脸正经地说道，“另外，我们希望以人民币作为两国石油交易定价和付款的唯一货币。”

“你们想要垄断我们的石油出口？”苏加诺吃了一惊，这件事情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或者说，我们不希望贵国生产出来的任何原油被卖往欧美国家，贵国是不会从这件事情中吃亏的，我们提供的条件之优越想必您也十分清楚。”

听到这里之后，苏加诺有些犯难，平心而论他不打算掺和到冷战中的任何一边去，他既不喜欢西方殖民者，也不喜欢共产主义。印尼有着大量工业国家需要的珍贵自然资源，完全足以在冷战两极之间左右横跳，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还能两头赚钱，看哪一方给的条件好就和哪一方合作，哪怕是以违约为前提。

但石楚友的话中表明了中国对这种想法的态度，我党必须保证石油供应的稳定性，对于印尼这种已经取得独立的国家，我党自然不会要求他们在冷战当中选边站，但是想要和中国合作，从中国这里获得更先进的石油开采技术和更优渥的合作条件，就不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对于印尼政府而言也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选择，通过对近期国际形势的观察，苏加诺可以判断社会主义阵营将长期压制甚至最终战胜美英法等帝国主义国家，石油资源上的合作，说是不关乎政治上的选边站，但是印尼方面其实也没有比和中国合作更好的选择，而这个选择也会一定程度上表明他们的态度。

“我们还需要时间进行考虑，但是我可以向你们说，这是我们一直以来希望得到的合作。”苏加诺在谈判的最后如此说道，他们没有和中石油的谈判代表们讨价还价，毕竟自己已经算是占了很大的便宜。

“期待与你们的合作。”石楚友当时便对这件事的成功有了七八分的把握。

果然在不久之后，印尼政府就邀请中荷双方的石油公司进行商业谈判，毕竟现在印尼境内绝大多数油田的开采权都还握在壳牌石油的手中。苏加诺在谈判开始之前便作出承诺，将要把印尼国内所有油田的开采权转给中石油。

这场由印尼政府主导的商业谈判在双方刚见面的时候基本上就已经分出了胜负，苏加诺发现英国人和荷兰人的谈判代表都是一副死人面孔，而中石油的代表们都信心十足。

“我们先给出结论吧，石先生，我们愿意转让一部分油田的开采权，而且我们也愿意和贵公司进行石油开采技术上的交易。我们......”

荷兰代表话还没说完，石楚友便开口说道：“我认为你们误会了今天这场谈判的主要内容，我们今天只是来商讨印度尼西亚境内所有油田开采权的价位的，你们只要接受我们的价位，然后在协议上签字即可。”

中方代表此言一出就让坐在长桌对面的壳牌石油的员工们脸色惨白，实际上他们早就对这个情况有所准备了，从英国的殖民地军队开始从马来西亚撤走开始，他们就知道东南亚的油田和他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英国石油公司曾对内阁进行数次施压，想要挽回这一切，但是艾德礼内阁直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就连公开谴责一句的胆子都没有。

“这未免也太霸道了......”

“这只是正常的商业行为，我们已经和印度尼西亚政府达成完整的合作协议，贵公司原本签订的协议应当作废。”石楚友一开始就用强硬的态度压迫对方，这场谈判的结果在他看来没有任何悬念，没必要和对方浪费太多的时间。

“我们没有收到印尼政府的任何通知，这种转让协议难道不应该让我们知情吗？”一名英国方面的谈判人员愤愤然地说道。

而回答这个问题的印尼政府官员却说：“通知或者不通知并不会影响结果，油田的所有权属于印尼政府，我们有权决定将开采权转给哪一家公司。”

“那么，你们准备以什么数目的金额来赔偿我们的损失？”英国人见对方不打算搞彬彬有礼的绅士对话，便也开始直话直说了。

而听到这句话的印尼官员笑了笑，和坐在一边的石楚友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说道：“这个问题应该由我们提出才对，贵公司在过去的几十年中，以强占的方式开采我们的石油，没有给印尼人民应有的利润，而且破坏了我们的自然环境。你们还强迫我们的人民像奴隶一样劳作，几乎不支付任何的报酬。”

这一意想不到的回复更让对面的英国人和荷兰人感到震惊了，他们没想到今天印尼人和中国人不仅打算把所有印尼油田的开采权夺走，不打算支付一美元的赔偿，甚至还想从他们这里拿钱。

“你们......你们这是强盗行为！”一名荷兰谈判人员气急败坏地说道。

“请注意你的措辞，如果可能的话，请你回顾一下贵公司在过去几十年中的强盗历史。”印尼的官员脸色沉了下来，让荷兰人不得不把他们的话咽了回去。

就这样，谈判双方展开了亲切友好的交流，壳牌石油的谈判人员在中国方面富有亲和力的言辞下很快同意将手中持有的印度尼西亚所有油田的开采权转让给中石油，并且不收取任何的费用。他们这么做或许是吃了大亏，但是如果不答应的话，就算他们继续开采原油，也没有可能把这里的原油运到任何地方去。

发生在印度尼西亚的这场“商业谈判”在不久之后就震惊了英美法三国所有的能源企业，如果中苏两国在之后按照这个模式向他们伸手的话，他们就全都完蛋了。他们现在已经发现了中国和其他国家的不同之处，现在的社会主义阵营完全不需要从欧美等国的手中获取什么东西，他们只要联合起那些在过去数百年里备受压迫的国家，就能将整个欧美围困致死，石油可能仅仅只是第一步而已。从美军在朝鲜战场的惨败并退出亚太地区的那一刻开始，亚洲地区的所有资源和市场都基本上和西方世界无缘了，他们现在必须做的，是阻止社会主义阵营在中东、非洲乃至中南美洲复刻这一现象。

一根无形的绞索此时已经套到了所有西欧国家的脖子上，一旦来自世界各地的石油供应被切断，他们的社会必将在一年的时间内陷入总崩溃的状态。